供的乐趣吧。
听到何靖将这种空虚的感觉称为乐趣,陈蓉蓉不置可否。尽管这番话已经解释了他为什么要大中午的来受这份罪,她却仍然对他们的偶遇保持着怀疑:
“我们今天真的是偶然碰上的吗?”
“不”
何靖一边说,一边又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你的手机上装了学校的APP,里头有定位功能。”
那一瞬间,陈蓉蓉的眼前竟然倏地闪过了顾惟的脸。准确地说,是每次作恶后他那张充满愉悦的脸。他最喜欢的娱乐就是先抛出诱饵引她上钩,然后再当着她的面揭露真相。从那双磷光闪烁的黑眼睛里,她能看出他有多么享受自己作为受害者的一切反应。与之相较,何靖的微笑却是截然不同的。他或许觉得自己应该享受这种恶作剧的快感,就跟刚才说享受一个人飙车的乐趣一样,但,透过他弧度风雅的眉眼,透过那眉眼间浅露的微笑,她只能感觉到和这座末日赛车场一样永恒不变的漠然。强迫自己去享受其实根本毫无感觉的,甚至是厌恶的事物为什么他会养成这种习惯呢?她再次感到那种光与暗的对比涌上心头,强烈得近乎于尖锐。
她没有继续追问隐私暴露的问题,因为跟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搞懂下面这件事:
“……上次你说‘要不要选我’,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回,何靖实实在在地笑了,依然不是因为他享受他们的对话,说是嘲笑她可能还更为贴切:
“既然你还记得那句话,为什么还敢上我的车?”
这话没有任何暧昧的性暗示,只是为了评价她毫无戒备地乘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甚至还跟他单独相处了这么久,这么做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然而事实上,陈蓉蓉打一开始就不认为他对自己别有意图。这可以说是一种奇异的信心,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在不知不觉间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在何靖的眼睛里,她从来就不曾找到像顾惟那样将她当做异性看待的兴趣。同理,他应该也无法从自己的眼中找到这种东西。
所以她只是摇摇头:
“你不会的。”
不仅是何靖,实际上顾惟也好,冯振霖也好,在这群外貌与性情并不相同的贵公子身上,她偶尔也会发现某种具有共性的东西。这种东西,在她和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总是倏地刺痛她的神经。有时是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有时是一句话,有时,是一个眼神。在这其中,那种由取之不尽的资源,用之不竭的财富,还有无数趋之若鹜的异性所共同浇灌出的傲气,又尤其使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条看不见的界限。总而言之,通过强迫女孩,尤其是强迫下层阶级的女孩来彰显自己的男性权威,对他们的傲气是一种损害。
与其说何靖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圆梦班女孩能说出这番话,还不如说,他没想到陈蓉蓉会突然对自己袒露心声。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吃惊,他甚至没有追问为什么。因为他很清楚原因,没准儿,比陈蓉蓉自己还要清楚。
他随手拧开另一瓶没有开过的能量饮料,不喝,只是垂着眼睛玩弄抓在手心里的瓶盖:
“你觉得我跟顾惟比,怎么样?”
这实在是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怎么样?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怎么样?家世?气度?才华?还是前途?在认识顾惟的这十几年间,他都数不清有多少个瞬间曾经冒出过这个问题,而且更数不清在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又有多少个瞬间曾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输家。所以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问过这个问题,更没有向任何人寻求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想听,也不需要听,之所以什么都没说,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期待陈蓉蓉的回答。事实上他就是比不过顾惟,任何一个角度,任何一个方面。
只是,为什么恰好是陈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