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种方式对待她吗?他真的不想为了这点别扭就对她生气,然而这股突如其来的怒火,似乎发自比眼下浅露的争吵更加深层的原因……不,不要再想,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他需要休息,需要独处,在她的面前,他注定无法获得平静。
于是,一如走入房间时的漠然,这次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仅用一句话就结束了他们短暂的争执:
“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谈。”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好谈的,去美国已经是板上钉钉,既用不着她答复,也由不得她答复。
她看着他走出门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簌簌滚落的泪珠就是她对他离去的唯一反应。他没有把她的话当真,或许他压根儿就不想听她说话。但,她不能责怪他,因为她没有任何责怪他的立场。就跟她随时想要回归原本的生活一样,他也必须延续家族迄今为止的荣光。他只是尽责地统治着他的王国,那跟她努力守护自己的田野又有什么分别?因为害怕失去一切,所以她不肯到他的宫殿里去,那又凭什么让他放弃现有的生活,陪她去田野上流浪?
是啊,她怎么没有早一点意识到,我爱你当中不只存在一个“我”,也存在着一个“你”。无论再怎么全力向对方靠近,他们终究无法成为彼此。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她没有再收到顾惟的任何消息,既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在伦敦安顿好了,也不清楚在那边会由谁来照顾他的生活。这次过去,他竟然把鹤姨留在了家里,这一前所未有的安排使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体会到他不言自明的怜爱。她知道,她知道的……她只是怕耽误他的工作,所以才没有主动联系他
不,她无法自欺欺人,她开不了口,绝不是出于怕打扰他如此简单的原因,她是害怕在感受过他的温情以后,再重新去承受他的冷酷……
只听一声惊心动魄的脆响,手中的骨瓷筷铛啷啷地滚落在餐厅的地板上。在她反应过来以前,伺候用餐的侍从已经麻利地收拾好这点意外,并且就要给她换上新的餐具。正巧此时,鹤姨从餐厅外走了进来,她接过侍从手中的筷子,不偏不倚,正好放在了小姐的手边。
“……鹤姨,少爷到伦敦了吗?”
她垂着忧郁的眼眸,在鹤姨靠近身边的同时,既像自语,又如倾诉般问了这么一句。不出所料地,鹤姨颔首表示肯定,同时,为她撤换用脏了的碗碟。其实服侍就餐和收拾餐具这类杂活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然而她无比顺手,且泰然自若地做着这些活计,一边微笑着向她问道:
“您最近没有跟少爷联系吗?”
她摇摇头,又听对方柔和地劝了一句:
“您应该跟他联系的。”
第168章 第一百五十章 巧遇
“他太忙了……”
她的声音像雾一样飘出喉咙,刚接触到空气就微弱地散逸开去。这或许是因为她忽然忆起“因为没办法所以才骗人”这个借口,自己已经心安理得地用了不知多少次的缘故。
倘若不撒谎,她就没法再继续留在顾惟身边有了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即便谎言本身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究竟是为了维持住这段关系才不得不撒谎,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有意为之,二者貌似不同,却又俨然在不知不觉中混淆了界限。她又想到一直以来,她都自认为是在以一种坚定的态度爱着顾惟,所以,也自认会以同样坚定的态度离开他,并且这种坚定与他是否会给自己带来痛苦无关,这成了构成她自尊的基础。可是她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曾经的坚定竟然会遭到爱情的腐蚀。她已经失去了当初那种承受一切痛苦的心灵,如今这个既软弱又糊涂的自我,几乎变得连她都不敢认……
“我想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收到您的消息,他一定都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