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问:“芙蓉今晚可在?”

芍药笑了:“问她做甚,爷可想听南曲?我会得几句。”

福安佯装不在意,唱罢两首,指要上茅房,出了门去,院内简陋,仅一个四方回廊,放眼望,哪扇窗户亮光,里面必有人在。他走到西厢房,虽无弹唱声,却有旁的动静。索性站在窗子底下,听了片刻,至里边最紧要处,他忽得一脚踹开房门,三两步奔到床前,扯开帐子,见萧逸正扯开芙蓉的腿,耸肩推腰大干,见到福安闯进,大吃一惊,忙抽身而出,急拽衣裳穿戴。芙蓉则用被子裹身,不知所以然。

福安笑嘻嘻道:“爷传话来,命我俩随轿、去宫里接他,距子时还早,我前屋吃酒,你慢慢来。”转身走了,回至原处,萧勤还在听曲,福安摆手,命两丫头退下,只道吵得慌,自斟酒吃,吃掉半个鸭蛋。

萧逸沉脸进来,萧勤嚷嚷道:“你原来在这里,让我好一番苦找。”

萧逸问:“怎晓得我在此地?”

萧勤待要说,福安道:“我们怎晓得的,不重要。你可摊上大事了。”

萧逸坐下,冷笑一声:“危言耸听。”

福安也冷笑:“你干的好事,当我不知哩,芙蓉乃大老爷包下,可使足真金白银的,若晓得身边侍卫,与他同干同个妓儿,且看他恼不恼你。”

萧逸面色微变,强装镇定道:“不过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妓儿,爷怎会计较。”

福安道:“那何必将她单独包下,自然是计较的,你等着受死罢。”

第七五章 计较

接上话,萧逸半信半疑道:“老爷位高权重,何至为个妓子与我计较。”

萧勤道:“哥,废那话做甚,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福安道:“薛京可还记得,老爷身边最得宠护卫,亦最忠心,死得不明不白,怎地,死就死了。在老爷眼中,我们不过俗世微尘,命如草芥。我晓得你家境,上有老娘,下有妻儿,皆靠你养活哩。”他话不点透,吃掉最后一口酒,起身要走,萧勤忙跟随。

萧逸不敢冒险,一腿半跪,拱手作揖道:“可千万休让老爷知晓。”

福安问:“老爷怎会来这种地方?何时开始?每月来几趟?是否还有旁的去处?你和芙蓉混了几遭?你如实地说。”

萧逸道:“我只晓得,老爷每月来三四趟,只有此地,再无旁处。我与芙蓉今晚第二趟,就被你们逮住。”

福安道:“要我俩不告老爷,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萧逸道:“你讲来。”

福安道:“老爷日后大小事儿,我只要问你,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隐瞒,被我晓得了,速速告发,不留余地。”萧逸想倒也不难,答应下来。

福安斟三盏酒,一人一盏,彼此吃尽,算做结盟。吃罢酒出房,老妈等在廊上,笑嘻嘻迎来问:“几位爷这就走了?”

福安道:“我们改日还再来。”

老妈说:“酒钱还没付哩。”

福安指了指萧逸,说道:“我们穷光蛋,你问他讨去。”和萧勤肩搂肩朝外走,萧逸咬牙付了银子。

到国公府门首,萧勤走了,福安和萧逸命轿夫抬轿,抬至午门,一起等,见天上,一轮明月半轮秋,映得汉白玉石阶亮堂堂,福安撩袍坐下,随口道:“矮石阶,且坐着;好光阴,莫错过。”

萧逸问:“你读过书?”

福安道:“我未曾进过私塾,给九爷当差时,他教我识了些字,不过尔尔。”

萧逸道:“听你言谈,有些学问。”

福安道:“俗话说过,年少读书,如隙中窥月,年中读书,如庭中望月,年老读书,如台上玩月,不过是阅历由浅至深,愈发洞察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