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康吩咐他:“陈娘子的灯油,应从常山县冯家镇发出,走杭州钞关,通运河至京城,你寻些人,去把灯油劫了。”

郭铭问:“在何处动手?”

萧肃康道:“镇江、泗阳、梁山若不得手,经临清到聊城,定要拿下。”

郭铭问:“若陈娘子的货,不从常山县发,改运旁道哩?”

萧肃康道:“福觉说,这陈娘子从前深居后宅,未经商过,虽有些小聪明,但无大智,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弯弯道道,除非萧云彰未死。严守陈宅外围,萧贵只要进去,里应外合,还怕查不清楚,拿捏不住。”郭铭应诺了。

萧勤拎一坛金华酒进院,见福安跪着,近前问:“哥这是怎了?又罚你跪。”

福安道:“爷见我把你放走,怪罪我。”

萧勤内疚道:“害哥受苦了。”

福安笑道:“你领我的情就好。”不再话下。

翌日一早,窗外还见黑,隐有鸡啼,萧云彰轻轻起身,林婵揉眼坐起问:“你要走了?”

萧云彰嗯一声,温和道:“你接着睡罢,不必送我。”

林婵不听他的,穿戴齐整,小眉进来伺候梳洗,一起用了饭,走出房,冯十八,陈珀已在院外等候,林婵替萧云彰披大氅,轻声道:“上趟苏州一别,再闻是你死讯,着实吓倒我了,至今还心有余悸,九叔定要早去早些回来,再莫令我担惊受怕。”

萧云彰颌首,握她手道:“我已安排妥当,你出萧府走动,便有人暗中相护,但在萧府内,需你自保了,若遇难事,可寻福安、魏寅相商。”

林婵道:“爷都帮我想到了,我定好好等你回来。”解下腰间荷包,挂到萧云彰的革带上。萧云彰抱了抱她,才松开。

林婵不觉红了眼眶,还待要说,萧华奔来禀道:“宅门外有人暗伏。”

林婵心提到嗓子眼,忙道:“那就不走了。”

萧云彰道:“现不走,越拖越走不成了。”他率先往外走,冯十八,陈珀在后紧跟,他忽然回头,微笑朝林婵挥挥手,林婵咬唇看着,直到影儿不见,这才回房,闷闷坐半天,让小眉取来纸笔研墨,慢慢写好帖子,叫来萧乾,吩咐:“一封给旻少爷,一封交老太太。”萧乾拢进袖里走了。

林婵叫来齐映,问他:“你昨儿去哪了?也不知会一声。”

齐映道:“我往寺庙还愿去,奶奶寻我有事?”

林婵道:“我要回萧府了,你若不想跟着,我给你一包银子,自谋生路去罢。”

齐映道:“奶奶若觉我是累赘,我便去了。”

林婵道:“蝴蝶死于一双美翅,聪明修行者死于聪明。齐映你非俗人,你隐藏的秘密,还不愿与我说么?”

齐映道:“荒草寻幽径,岩松回布阴,几多玄学客,失却本来心。”

林婵问:“这是何意呢?”

齐映道:“此乃汾阳善昭禅师所言,谨醒众弟子。探寻真相的人,如在荒烟蔓草穿行,古松布下重重树影,晦暗不明,诱得他们迷失方向,忘记一切真相,就在自己心底。”

林婵问:“你可有忘记自己心底的真相?”

齐映道:“十四年间,一日不敢忘记。”

林婵紧盯他许久,才问:“你还是不肯讲给我听?”

齐映道:“桃栗三年,柿树八年,不是不讲,只是时辰未到。”

林婵听得头疼,说道:“罢了,你跟我往萧府。”

齐映作揖道:“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待他退下后,小眉道:“他个假和尚,满嘴儿佛经禅语,哄骗人。”

林婵笑道:“进了萧府,可不兴这样乱说,免生事端。”

小眉道:“我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