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怯之余,尹颜又心生希翼。
这劳什子的鬼地方,她早就不想待了,能一走了之最好!
思及至此,尹颜发泄火气一般,将所有衣物都往藤箱里扒拉。
收拾到一半,她的动作刹那间停了下来。她白皙纤长的指节落于某件瑞草云鹤纹织金锦面旗袍上,这是杜夜宸给她置办的衣物。
尹颜自小就是自个儿独大,即便收了亲人,也是个毛头孩子,因此从未被人照顾过日常起居,裁剪冬棉夏单的。谁知道,入了杜夜宸的门坎子,竟也得旁人照料一回。
说不窝心,倒也假。只是这份好意来势汹汹,且来路不正,她都不敢去道谢,或是铭记于心。
原本尹颜知晓杜夜宸是个恶人,还觉得他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如今知晓他并没有害自己,反倒迷茫了。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似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
可是他并没有苛待自己,不但救了阿宝,还供尹玉读书。
尹颜的怒火来得莫名,消弭也莫名。
尹颜提着藤箱走到门边,刚拉开门,却见阿宝抱着一根木剑,蹲坐在她房门前的兔绒地毯上。
尹颜哭笑不得,问:“阿宝,你守在我门外做什么?”
阿宝有点沮丧,瓮声瓮气地道:“杜爷说,你现在没中毒,百无禁忌,恐怕会连夜出逃,他吩咐我守着你。”
“那你会拦我吗?”
阿宝沉默半晌,轻声回答:“我会的。”
尹颜是领教过阿宝的本事,别看他是个小孩,保不准好几个成年大人联手都打不过他。
果然,杜夜宸不会轻易放她走,毕竟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寻到她,又怎么可能放任她离开呢?
既然走不了,那也只得从长计议了。
尹颜想到了一个法子,她复而将门关上,回到房内。
她从书桌里翻检出一叠信纸加一支钢笔,蘸了墨水,尹颜在纸张上起草了一封协议。
待墨汁儿干涸,尹颜检查了一番错别字后,她把信纸折合成四方块儿,塞到阿宝的荷包里。
尹颜拉开一道门缝,把钱袋子递过去,说:“阿宝,这荷包是你给尹玉的。里面的两块银元,你收回去,并一张字条,你拿去给杜先生。”
想来阿宝是能听声辨位,尹颜冷不丁出声,也没能吓到他,反倒是在尹颜说话的前夕,阿宝已然回头,同她两两相望。
阿宝接过荷包,犹豫不决地道:“不会我一离开,尹姐姐就溜走吧?”
尹颜灿然一笑:“不会。尹姐姐不骗小孩。”
许是杜夜宸说过尹颜狡诈,即便她许下承诺,阿宝也不愿动身。
无奈之下,尹颜只得伸出小指,勾住了阿宝的,温吞低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说了不会开溜就是不会,况且尹玉那小子还在你们手里,我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顾念他吧?”
想也是,阿宝放心了。
他捏住荷包,跑向杜夜宸的房间。
杜夜宸的房间是带有浓浓旧式风情的,并不似洋楼本身,全是西洋风格。从屋内光线明暗与否,也能瞧出杜夜宸一整日的心情,若是弧形半露天阳台的彩绘玻璃推拉门合上,并且挂下堂帘,屋里只盈一盏羊角灯,那就说明他今儿心情不好,不愿被人叨扰。
阿宝瞧不出这些门道,他只能感受屋里头有没有风丝儿漏入,或是杜夜宸的呼吸平稳或急促。要有风,那说明阳台开着门窗。有心思赏月,必然主子心境不坏;若无风,呼吸也匀停,就代表杜夜宸闭目养神,不愿同人讲话,心里头明显是藏了事情的。
阿宝刚到房门口,杜夜宸就出声问话:“她同你闹了?”
这个“她”,不消说,指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