荑英点头:“殿下教授的说辞果然管用。”
当然管用。
斛律骁面无表情地想道,长指随意在书页上点了点,手下压着的,是一卷《胡笳十八拍》。
他和她相守五年,早已知晓,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仅比不上裴满愿、陆衡之,甚至是连一卷竹简也比不过。
她是极为寡淡而安静的性子,生性就不爱说话。那些为了和她多说一句话而苦读《尚书》的日子有多荒诞,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太阳穴突然昏痛不已,他疲怠地揉了揉,道:“既然她同意了,便去准备吧。明日,我们返程。”
次日一早,车队返程。
车队未按她们来时逃出的路线返回汝南,而是径直往北走,从清晨走至晡时,才停下来歇息了两刻钟,尔后渡过汝水,继续朝北行进。
南国的江山愈来愈远,临上车时,谢窈不由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江山。黄云涌动,草木乱生,山川万里,不见人烟。南国的邈远群山如悬在云中,迢迢不可触。
心头于是响起庾信的句子,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惟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
眼下正是秋天,大雁会飞去南方度冬,她却是往北走。而来年冬去春来,大雁尚能返回故乡,她却能吗?
谢窈心中突然惆怅不已。
她久久地望着故国山川不肯回首,久到风露盈目,闪过了一点晶莹。身后,斛律骁正在车前等她。
“走了,你还要捱到什么时候?”他声音中已有明显的不悦。
谢窈再不留念,转身登车。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前,封述长身玉立,一阵秋风涌来,吹散了他眼上掩目的系带。
第20章 第 20 章
柔软的触感自眼上一瞬而逝,被风吹落,封述习惯性睁开眼,久违的光明与色彩接踵而来,微微刺痛他双目。
他别过视线时,谢窈恰好侧过脸,搭着斛律骁的手进到车中,车上悬挂的青帘很快垂下,掩去了她被秋风吹得轻雾般散开的裙裾。
他的视线,恰与她擦肩而过。只及得见一抹柔美白皙的侧脸及静美如兰的身影,转瞬即逝。
青帘在秋风中泛开极浅的弧度,久久不休,似他心中的那根弦也被秋风拂动,余音不绝。他怔然望着那道垂下的青帘,心中不知因何弥漫开一阵惆怅。
“少郎主。”季良拾起那根系带,上前几步,“您的眼睛”
“没事。”他摇头,目光仍落在那道垂下的帘幕之上,怏怏若有所失,“我的眼睛已能视物,无需再以绫带掩目了。”
“那便好。”季良道,见他仍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低声出声提醒:“魏王和夫人已经启程,咱们也上车吧。”
封述一愣,转瞬释然。
是了。她已是魏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