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是梁朝女子,对故友故人的死,不能完全地无动于衷。
她眼睫眨着清泪,轻声道:“殿下既知为国家计,便该知晓,这世上,不是只你一人有国家的。”
此夜过后,她再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任凭他百般地哄,也未曾回头。
斛律骁自知理亏,不敢逼她过紧,只得加派了人手南去打听其父入洛的消息,怕谢窈多心,却未敢告诉她。
但她父亲遭水贼劫走的那桩事却并未瞒得多久,北齐朝廷亦在建康安插了暗哨,快马加鞭,发回洛阳。太后体恤这孤身在北的孤女,特在七夕节叫上谢窈入宫陪坐,连同堂妹裴羲和在内,三人讨论文义,品诗论画,足足谈论了一个多时辰。
不比往年的张红悬彩,因大行皇帝的丧期还未到一月,宫中素幡未除,一片凄风苦雨。不久,新帝过来问政,太后遂叫裴羲和将她领进了存放书籍的偏殿暂候。
裴羲和同谢窈寒暄了几句便借口离殿了,谢窈独自一人留在殿中览阅书籍。书页静谧的翻动声中,她闻见两个宫人的私语:“太后今日怎么把魏王妃叫来了。”
“还能是为什么。太后一向亲近魏王妃,如今魏王妃的父亲去世了,还死得蹊跷,想是为这事呢!”
第93章 第 93 章
手中书册“啪嗒”掉在了地上, 那些细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她俯身去捡,眼眶热泪不受控制地自眼眶滑落,如雨点砸在她轻颤的玉指上, 蜿蜒流下,晕开陈年的墨迹。
太后打发走幼帝后即命宫人将她请了回来, 瞧见她杏眼微红, 关怀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太后陛下, 妾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可以吗?”
太后已猜到几分,面露不忍。谢窈哽咽道:“妾的父亲,是不是已经……”
她红泪簌簌,是带雨的梨花, 娇艳可怜。太后无奈轻叹:“王妃莫急,虽有流言说令尊大人在视察水利时被水贼劫杀,但建康朝廷的说法是病故,或许, 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都城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水贼,更也不会无缘无故兴起这种死法的流言, 相较之下,朝廷的说法更像是掩人耳目。谢窈心间已凉了半截, 知晓太后是为了安慰她, 却还强忍着眼泪撑起笑容道谢:“多谢太后告知,妾知道了。”
她起身告辞,纤袅身影若东风中摇摇欲坠的一只纸鸢,太后见她精神不济, 也没有强留, 吩咐女侍中白氏送了她出去。
裴羲和从掩身的博古架后出来, 太后神色不虞:“是你把这事告诉魏王妃的?”
魏王在南朝也有自己的眼线,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但谢氏方才突然问起,可见事先并不知情,那就只能是堂妹告诉她的了。
裴羲和平静跪下:“是妹妹贸然行事,请太后责罚。”
“你为何要这样做。”
“太后不觉得奇怪吗?”裴羲和仰起脸来,目光坚毅,“魏王执掌着尚书台,魏王妃却连自己父亲的死讯都不知道。可见他二人之间并不和睦。”
“太后不是一直想除掉……”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红唇微露笑意,“魏王妃,可以成为您手中的刀。”
太后万想不到这番话会从这个素来柔顺的堂妹口中听到,诧异之余,竟有一丝心惊。虽然并不赞同,但隔着家仇,也并无反对的立场,只微微叹息一声:“这事做的并不高明,很容易落人把柄。下回,不要这样做了。”
谢窈步出宣光殿,车驾已候在阶下了。今日伴她入宫的是春芜,见她神色不对,忙上来搀扶,惊觉她手指凉如夜雨的温度,心口猛地一颤。
“女郎,是出什么事了吗?”
直到进入车里,她方悄声地问道。
许是因为顾娘子死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