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整地在鞋架上摆好。
很多年以后,钟坎渊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天的画面,那个等他归家的小小少年。
他太惊喜了,就那一瞬间,被狠狠击中。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等他。
他年少时,父亲不在身边,母亲是舞蹈艺术家,常年带着舞团在全国各地巡演,亦很少在家。他很小就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家里聘用的保姆只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从来没有人,等他回家。
这是第一次,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是被人等待着的。
被等待是一种意象,是家中亲人对远行人的思念与牵挂。
钟坎渊很是意动,这些天来所有烦闷、不顺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几乎想立刻弯腰把人抱起来。但他是钟坎渊,他不会让自己的情绪轻易外露,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卧室走,元学谦跟了进去:“弟子服侍师父更衣。”
这一次,钟坎渊没有拒绝。
元学谦比他矮一些,身材更瘦,一张脸又稚气未脱,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没来由地让人觉得他很小。少年先是解开他的腕表放进表盒里。钟坎渊看着这只腕表,忍不住忆起他们两个人初见时的场景,他再看元学谦的时候,眼神里经不住蒙上了一层别样的神采。少年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的扣子,那是一件靛蓝的经纬异色衬衫,立领压出骨骼感来,少年的手捏在珍珠贝母扣上,贝母在光下泛出彩虹的光泽,他把衬衣褪下来拿衣架挂好。
钟坎渊的身材遗传他母亲一族的北方血统,健硕的宽肩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肤色却没有随的母亲,而是随的父亲,偏深,因此衬衫一脱,露出小麦色坚实的胸肌和肱二头肌来,雄性荷尔蒙的气息跃然而出。他左边侧腰偏肚子的地方有一大片瘢痕,看起来年份已久,像是某种烫伤,给这具身体又添了几分野性。
钟坎渊见少年的眼神逗留在他腰间,颇为随意地说道:“小时候撞翻了开水瓶,烫的。”
元学谦眼神有些失焦,他下意识地问道:“疼吗?”
到了今天仍然清晰如初的瘢痕,可见当年烫得有多深多重。
钟坎渊好似毫不在意:“过去太久,不记得了。”
元学谦望着那块烫伤,还是怔怔地,他竟鬼使神差地问道:“你当时哭了吗?”
钟坎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没有,不怎么疼,倒是把家里的阿姨吓得快哭了。”
他父母常年不在身边,那天家里的佣人刚巧去做家务,一个没留神,小孩便碰翻了滚烫的沸水。
钟坎渊见少年还是失神的,压了压眉,说道:“领撑。”
元学谦没听懂,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恩?”
钟坎渊便自己走过去拉开抽屉,取出两根细细薄薄、长长扁扁的尖头细棒,他没有用传统的鱼骨撑,而是选了更华彩的贝母材质,浅灰泛银的彩虹光泽与衬衫的纽扣交相辉映。
他把领撑插进领子背面的凹槽里,淡淡说道:“衬衫和人一样,要以规矩约束。”
通常认为,纽扣是反应衬衫优劣的直接证据;可纽扣的材质是天然注定的,树脂、金属还是贝母,它被定制出来时是如何,便永远是如何。
立领不一样;立领不仅取决于天然注定的材质,更需要打理,反应着衬衫主人的生活态度;高支埃及棉配以上翘的领座顶端,本奠定了这一款立领的漂亮程度,可再好的立领,也得用领撑打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