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你还想喝到明天早上?”

他说着却扬手就把刚泡好的茶尽数倒了,拉开抽屉拿出一包中国的肉桂往桌上一甩:“你自己来。”

钟坎渊家的茶室兼有会客室的作用,因此,自茶室门进来中央偏右的位置便是一张竖着的胡桃木茶桌,配有相对的两把单人椅和一张稍宽大的主人椅,在茶桌两头是两张小茶凳。单人椅四四方方,椅背的线条极为简洁,只有七根竖着的细条,椅背上放着一个松软的素色靠垫,椅面则是墨绿色的皮质椅面。茶桌的大板由一块整木雕成,上无一颗钉子、一处拼接,大板之上铺着一块浅灰的桌旗,再往上,才是整块的乌金石茶盘。茶具并非整套,那茶壶是单独的,看上去其貌不扬,实际却是用老段泥手工烧制、仿中国明清时期具轮珠造型的紫砂壶,细细去看,能看到极好的颗粒质感和层次感;其余承杯海垫则是一整套,外为黑铁釉、内为高温白釉。

这样一套茶具,泡苏国独有的云顶乌龙茶,蜜黄透绿的茶色荡漾在乳白的内釉之中,是极好看的。

钟坎渊从主人位上站起来,直接做了甩手掌柜,坐到客人位上去。

“糟蹋。”

珞凇淡淡吐出这一句,便坐到主位上去,烧上水,重新开始洗壶、温壶。珞凇常年修习书法,十指修长,是极适合摆弄茶具的。他心性极静,有极好的耐性能让沸水缓缓地灌满整个紫砂壶再溢出,滚烫的流水自紫砂壶的外壁不断淌下,直到整个壶都浸透了沸水的温度和湿度才撕开茶叶泡进去。

落地窗外,就是奔腾的庐滨江,钟坎渊静静地看着珞凇把整个泡茶的过程无限地拖长,好像天地空气也跟着凝固下来,天地之间只剩这一茶室二个人。

骤然,一声轻轻的啪嗒声打断了这股宁静,是书房里的藤条,掉到了地上。

书房和茶室均为关门,因此这一声,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可茶室里的两个人却毫不动容,珞凇手上动作不停,捏着茶海倒上一小杯,他亲自端着小杯举到钟坎渊面前:“闻闻看?”

“不错。”

钟坎渊说道。

“比你泡得好吧,”珞凇把茶杯放到茶盘上,推过去,“茶叶是有灵性的。尽了心,才有好茶。你把它当成高碎去泡制,便是最好的香片,也被糟蹋成了茶叶土。”

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钟坎渊的神色骤然冷下去:“可你别忘了,我这不是香片。”

珞凇幽幽道:“那么多好茶,你偏偏只爱云顶。”

他说完这一句,却是话锋一转,挑明了:“当初你入圈的时候,没有收徒。后来古旸来了,我看你喜欢他喜欢得紧,却也未动过正经收弟子的心思。我想着,你是在等着入主钟家。三年前你对我说过,你可以不是钟家的儿子,但你母亲,必须是钟至荣的合法妻子。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在等,在等自己前途卜定,再许他人未来。”

钟坎渊微微勾了嘴角,珞凇永远那么了解他,不过“我没那么教条。遇到合适的,就动手了。”

“你就那么确定他是合适的人?”

钟坎渊把先前珞凇倒的那一杯茶倒掉,重新给自己斟上一杯,饮尽,说道:“我看到的,都是我喜欢的。”

通常情况下,思想的深度和决策的力度无法并存,所谓“房谋杜断”,一个思考问题极为全面的人往往寡断,必要与一个决断力狠厉的人合作。但钟坎渊,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总是想很多、想很深,可真到下手那一刻,从来又快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