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绪,于是迅速开始回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讨他欢心的举动,可想了半天,也觉得只是一些寻常举动,他不过只说了一句轻轻淡淡的“我撑不住了”啊!

在他刻意伏低做小、示弱讨好的时候,给了他狠狠的两记耳光;却在他撑不住违训的时候,松口放过他。

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元学谦想不明白,可他隐隐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仿佛自己已经掉进了一张静心编织的蛛网里面,猎人正拿着刀叉,等着收网时将他开膛破肚。

琢磨不透啊!

少年自行数满一百颗,便从拿满是豆子的托盘上下来,跪到地上。坚硬的木质地板虽然难熬,可比跪在豆子上仍是好太多了。钟坎渊换好了新的衣物,便回到书桌前继续办公。

于是,这二人一人办公、一人数数,一时间整间书房都安静下来,再无其他杂音。

一万七千二百三十八颗,和之前的数字差了两百一十四颗。

元学谦略略动了动跪到僵硬的身子,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第二遍数出来的数值,和三勺的舀勺体积换算成的颗数也差不多。他接着权衡,纵使有差,相差的数字最多三十颗,男人会怎么罚他?大概差一颗打一下,至多也就是三十下,以他身后的伤势,也不是不能挨。

他于是恭恭敬敬地撑着酸胀的两条腿,膝行着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男人说上一句:“回师父的话,一共是一一万七千二百三十八颗豆子。”

钟坎渊良久没有说话,男人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少年,眼神将他从头剜到脚。

“差了二十三颗,元学谦,你好能耐,”钟坎渊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就心算出了差值,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罚你吗?”

他问完,便直接给出了答案:“第一,你撑不下去的时候,该来找我。我饶不饶你是我的事。但你宁可露宿街头、宁可发烧住院,也不肯给我发一条信息。既然这么能耐,就该好好地跪上五个小时,知道知道什么叫疼。”

“第二,我问你为什么才到小区门口,你说是跟朋友打电话,可你那段时间并没有通话记录。周二晚上我打电话给你,你说你发烧了,但你直到周四才发的烧、去的医院。我查了家里的门禁和门外的监控,你是先试了指纹才跪到门口的,也就是说,你明知道自己有我家的门禁,却偏偏不肯进去、要在我门口跪着,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以为我猜不出来?若不是季蕴心坚持要来看你,我是很想让你在门口跪着,吃些苦头!你说是心甘情愿认我做师父,没有丝毫不服气,可刚刚才说出心里话,你心里一直认为做我徒弟,就是在作践自己。从刚才到现在我等着你跟我坦白,跟我认错,时间给你给得够足了吧?可你说一个字了吗?!你数两遍时间差了一倍,就这样也敢强装镇静。二十三颗,你就是闭着眼睛数,也不该差出这么多来!诓我连眼睛都不眨,你这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我教的?”

大概是男人语气太平淡,声线里一丝一毫的怒火都听不出来,反而有种瘆人的压迫感“上次罚那么狠,大概还不够让你知道怕。”

元学谦被镇住了,他完全没想到男人竟然对他了如指掌。他做的每一桩事、每一个细节,那人都清清楚楚,他深深地感到恐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网牢牢罩住,不给一点喘息逃跑的机会。那人是最有耐性的猎手,慢慢攒着他的一桩桩罪状,沉默忍耐至今,竟是都等着此刻一齐扔他脸上!

他脸色惨白,他无可辩驳:“我……我知道的……”

“那为什么还敢糊弄我?你说说看,要我怎么信你?”钟坎渊面无表情地反问,“元学谦,我们立个规矩:以后凡敢对我说谎欺瞒,事无大小,按字数,数豆子。”

他一句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