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我与他相识经年,他字迹从未改变,你不要颠倒是非。”她圆睁杏眸冷笑,想起身,被他压住了裙裾。
“既然顾小姐不信我,又何必与我辩论。在你眼里,我总是居心叵测,心思诡谲。唯有他,唯有梅致清风朗月,是你唯一不二信任的人么?他有千般好,而我只有错。”
她逞着愠怒,“是,不愧是许大人,有自知之明。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如此待我,在我手心里,任我拿捏。”
他漠然起身,任她倒在软毯上:“本官会等你的,但是现在,出去。”
窗外下起了雨。
墨色氅衣甩落在她身上,“披着。”
顾烟萝眼波隽永,剜了他一眼,拂去盖在身上的氅衣,推门而去,任绣履溅落雨珠。
他跌坐圈椅上,道袍袖口还沾着糖粉,买桃花酥时沾染的。
每日下朝后,改道去杏花楼买糕点,还被朝臣调笑他,一个八尺男儿喜欢吃女儿家的糕点。
轻轻拍去粉尘,淡声道:“隐刃,让太医过来。”
*
夫君的笔迹,十年书信往来,顾烟萝早日镌刻在心上。
那时节姑苏城,春日滟滟晴光,抚照她身段娉婷,隐在樱草色对襟长衫里。
在破旧的落雪亭里,让丫鬟取出随身携带的素笺,铺陈在石桌上。
填词写诗,是她在一方闺阁里的趣事。
受理学的影响,闺阁严训,她出行都要坐马车、戴帷帽,高筑樊篱,隔绝外界。
但她有一处辛密之地,就是落雪亭。
工部已准备修缮亭子栈桥,却迟迟不动工,只放置了一个小舟在落雪湖畔。
谁又会来荒芜郊外,乘舟观湖。
起初唯有她一人,而后某日观湖,石桌上遗落着一本《牡丹亭》。
这是闺门禁书,她从未读过,可又好奇。
匆匆写了几段注解在素笺上,夹在《牡丹亭》书页里,恋恋不舍地放置在石桌上。
过了几日再去,那本书还在亭子里。
翻开看去,一行字迹灵逸,允下给她借阅。
一来二去,书信往来,两人成为笔底知交。
只知道那人是个十七岁的青年男子,比她大了三岁,却学识渊博。
夫子给她命题的文章、诗词,她每次懒惫应付,都给对方代写,夫子看到了都赞不绝口。
但是她鲜少能出门,而他也似乎镇日繁忙,错开了时间会面。久5二1六玲.二八З
她在素笺上写,若有《牡丹亭》,那她会写一个《落雪亭》,关于他们的。
她写上阙词,他和下阙词,素笺撕成两半。
在一个午后,他们不期而会。
下半阙与上半阙终是叠印了,两张素笺拼在一块。
梅致温声:“顾小姐,这可是你写的?”
少女两颊薄红,轻轻颔首,纨扇掩面又流转杏眸。
没想到那人竟是梅致,这与她诗词和鸣的人。
不可言喻的期许,萌动的情愫滋生。绿鬓少年,红颜少女,如此相配。
那一年,他们定下婚约。
而落雪亭自工部修缮后,已不见了,换成一座栈桥。
梅致说他已不喜郊外景色,从不带她同游落雪湖,连带着顾烟萝不再踏足。
*
许久前,梅致谋逆一案事发后,押送他的囚车行至落雁峡。
风掣雷行间,边关暗卫曲不闻自悬崖腾跃而下。
绣春刀寒光乍现,割裂夜幕,锦衣卫却不抵御暗卫,旋腕将刃口直逼梅致咽喉。
"将军,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