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露出这样的眼神和表情。他缄默、坚定,眉眼凝作不可磨损的岩石,看起来更像边锦送给他的那份执政十周年礼物了:那尊以他为原型的石膏像。
顾双习原以为,这半年相处时光足够她摸清边察的喜怒癖好、行为规律,而她也的确一向揣测得分毫不差,但今晚立在她面前的边察,无法用她的已有经验来解释、来推理。
幸好这不是考试,面对不会解答的题目,她不必惊慌纠结。顾双习只需要张开手臂,再一次抱住边察。
她坐着,而他站着,所以她抱他时,脸颊能直接贴在他的小腹处。隔着湿透的衬衫,顾双习渐渐感知到边察皮肤的温度,与冰冷布料相比,他要火热得多。
她问他:“您在想什么呢?如果您是在想我,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
顾双习用下巴抵着他的小腹,从下往上地仰视着边察,她知道这个角度会让她显得楚楚可怜:“我不太习惯。毕竟我们之间,总是您说话更多,可今晚您却安静得很。”
边察放下吹风机,摸了摸顾双习的头发。
他又单膝跪下去,视线与她的视线平齐,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犹如对待一件脆弱易碎的古董珍宝。
边察低声道:“……我是在你失踪后三个小时,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虽然我当时立即展开调查,但调查是需要时间的,我的思绪却飞得比调查进度要快得多。我想到你身在异国他乡,又突遭意外,该会有多害怕?你是跟着我来到塞冈的,我却没能保护好你,你的失踪全是由我一手酿成的。”
“如果我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把你一起带上,那你大概就不会失踪了吧?……这些念头一直缠绕着我,使我倍感羞愧悔恨。连带着那天前夜,我险些害你溺亡……”
边察看着顾双习。暖色调光线中,她五官线条温柔,一双眼眸正看向他,仿佛全身心地信任他、依赖他。
而他却辜负了这份依赖与信任。是他有意把她圈养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宠物,也是他蓄意把控、左右她的人生与选择。顾双习的个人意志全都被他抹杀,而他也因此承担起对她的责任与义务。
他本该按照他所设想、所承诺的那样,待她如珠似宝、使她喜乐安宁。纵使这段关系中存在不愉快的成分,那也只能是他给予她的,而不是外人令她承受的。
边察理应把顾双习牢牢把握在掌心,以她的自由作为交换,给予她无忧无虑的快乐和幸福……至少是他认为的“快乐”和“幸福”。
可他却没能做到。
因为他,顾双习被绑架、被囚禁,在绑匪的胁迫下亲自写作信件,向边察索要赎金。安琳琅与小魏带来的那封信,边察反复看了无数次,仿佛透过那些熟悉的笔迹,他能够窥见顾双习的处境。
她孤身待在龙潭虎穴,那些绑匪必然不会待她太好,她又生得细皮嫩肉,哪里遭受得住摧折和磨难?光是想象,边察便觉心焦如热锅蚂蚁,只想立刻、马上,亲眼见到顾双习、亲手确认她的状态。
幸而再过几小时,他便已拥着顾双习登上直升机、返回安全之地。
边察想对她道歉、说“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尽管她并没受什么外伤,也绝口不提她的遭遇,但边察的五脏六腑俱揉作皱巴巴的一团,正在淋漓地流出鲜血来,他完全不能忍受、也无法接受,把他的宝贝置放到水深火热当中。
顾双习一定遭遇了非人的对待,只是她太懂事、太坚强,不愿启齿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