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回神,行跪礼:“公主万安……”

向来冷清的声音哑哑的,仿佛被砂纸打磨过。

“白濯以为,是公主唤奴来此。”

姜扶桑手搭在奢贵的名木浴桶边缘,一下一下地敲,发出令人心慌的“笃笃”声。

薄薄的艳红嘴唇抬起弧度:“沐浴更衣这样迅速,干净么?”

“……干净。在您传令前,奴已经沐浴打算就寝。”

“干净”那两个字像是从喉咙深处压出来的,缠绕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厌恶和抗拒。

姜扶桑当然知道他在抗拒什么。

她也不愿逼迫他。

只是……

就在这时,沐兰端着金托盘进入,在看到质子时吓了一跳,但并未动声色,而是恭敬地说:

“公主,这是您要的”桃花酿。”

“小蛮子,既然你来的这样早,那便陪本公主喝一杯,如何?”

“公主之名,不敢不从。”

沐兰退下,关上殿门。

白濯打开坛子,扑面而来的桃花酒香使人陶醉。

这一瞬间,他闻不到桂花香气了……

粉红色的酒液从酒坛中瀑布似的泼入双口酒壶,又从酒壶涓涓细流似的倒进金杯中。

他将酒杯呈给公主,又给自己倒上。

他对自己的酒量有数,喝几百杯都不会醉。

“公主,这一杯我敬您。”

姜扶桑扫了他一眼,眼角似乎含着笑意,收回后将杯中的酒饮尽。

眯起眸子,似乎陶醉于酒香。

嘴角缓缓地勾起来。

许久,才笑着说:“不错,会主动给本公主敬酒,比从前听话很多。”

“过去是奴不懂眼色,惹了公主生气。”

又敬了两杯。

他用余光去看她,发现她的脸颊浮着薄粉,是并不会喝酒的人才有的模样。

可既然不会喝,为什么又要挑喝桃花酿这种高浓度醇酒、还选在酒后见他?

他跪在她身边:“都言酒壮人胆,公主,今日奴斗胆问您一个问题。”

女人头枕在浴桶边打造的木靠枕上,懒洋洋地将酒往口中送。

闻言,掀开眼皮,慵懒眸中宛若散落星辰,被水洗涤:“说。”

“公主是不是极厌恶奴?”

“嗯?”她的声音几乎是从鼻腔中哼出来的,因为醉意而失去平日犀利,反而非常柔软,“何以见得?”

他为难似的不语。

她伸手抚摸他近在咫尺的发顶,将那半披发丝勾在手指间,笑的模模糊糊:“本公主不曾厌恶任何人。”

白濯感到荒谬,她不厌恶他,却能极尽所能折磨他,简直可笑。

姜扶桑的酒一杯接一杯,像是上了瘾,沉浸在那轻松惬意、醉意迷蒙的状态。

只要他不问,她就不怎么说话。

醉后的公主很安静,与平时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她的星眸闭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卷而翘,仿佛羽扇。白皙细腻的皮肤泛着粉色,仿佛那桃花酿泼洒在了脸面与脖颈。

身体笼在铺满鲜花的水下,氤氲的水汽不停萦绕,露出胳膊和大片锁骨。

他心中有无数问题想要得到答案,可却不能确定她有多少分清醒,所以不敢贸然问。

在此刻,她仿佛感受到了目光,睁开眼,用没有对焦的微红的眸看向他:

“其实,你知道么,本公主挺喜欢你的……”

喜欢…他?

这一瞬间,白濯的身体僵硬如木,大脑像是麻木一样无法思考,因她的话而慌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