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船有问题。”顾季斩钉截铁。

“你说什么?”方铭臣大惊。

将账本摊开在桌上,顾季随手指了指,却让方铭臣越来越心惊。

顾季语速很快:“我们都知?道李源是借钱起家?,才会提出?五百贯终生上船的方法,以快速筹集铜钱还?款。”

“因?此他赚的钱要拿去还?债、维系船行运作、要供奉给那位大人,还?要维系一家?老小的吃喝。”

“这笔钱对不上。”

市舶司记载李源出?海四次,两次往南海两次往日本。

船行起初不显眼,往后才慢慢发展起来。四年间总共搭载商人一百二十三人次。除去第一次搭载商人五十二,再减去重复人数····购买李氏船行“五百贯终身航行”的,约莫也就在二三十人上下?。

“最先上船的,有很多都是李源的同?乡。当初李源给他们折价,只要了三百贯。”方铭臣在纸上圈出?约莫十个名字,似乎察觉到什么。

“对。”顾季放下?笔:“这样算来,看上去风光,李源前四年所有收入只有不过?万贯。减去其他开销,他只不过?有几千贯钱用来造船。”

方铭臣突然愣住。

“几千贯买不了三条大船。”顾季目露冷光:“却能从船坞中?收来几条破旧的废船。”

怪船来啦

方铭臣一愣。

顾季对航海远比他熟悉。三言两语点明账本玄机所在, 但他却更迷茫了。

“我捋捋。”方铭臣在纸上写写画画:“如果真的有人指使李源走?私铜钱,甚至将侄女嫁给他笼络关系那?又怎么会?让他买几艘破船出海呢?”

李源能顺利航行?纯属老天保佑。但万一破船遭遇海难人财两空,走?私铜钱赚得, 岂不一朝就全赔进去了?

顾季摇摇头:“还要顺着再往下查。”

方铭臣叹口气,越发觉得头痛:“那?我先去查他那?两条船。”

“还有近几年兑的飞钱, 以及官员家中,有没有大额银钱出入。”顾季补充。

飞钱是宋代财政制度之一,商人们行?走?不必背着?沉重的钱财, 只要携带票据, 就可以去当地官府兑换存下的银钱, 因此叫做飞钱。

铜钱能到走?私的规模, 必然要存在痕迹。

方铭臣点点头,应下:“只要查出问题就让衙役拿人, 审一审他再说?。”

至少要闹明白李源身后?有多少关?系。他从?哪里得到来历不明的船只?怎么承担起走?私铜钱的活计?在源公子的关?系网中,他又是哪个角色?

拍拍顾季的肩膀,方铭臣颇有些促狭:“此事?已不单单是商事?,而牵扯日本的战事?, 你可不能作壁上观了。”

顾季无奈,只能认下。

两人凑起天马行?空的推测一番, 再打开?窗听远处画舫的歌声,悠然观赏着?清澈的月光湖色。直到半夜被鱼鱼找上门,顾季才?和方铭臣辞别。

雷茨赶着?一辆车来,直直站在方家门口。委屈生气的绿眸子像是要把?方铭臣生吞活剥。

他私藏的好酒入口不觉烈, 却分外容易醉人。顾季不知何时有些醉,他身上披着?鱼鱼亲手做的袄子, 发髻微微散乱,虽然思?路勉强清醒, 脸颊却不自觉绯红,脚步也有些乱。

方铭臣没想到顾季酒量不太好,刚把?挂在他身上的顾季拖出来,就见到鱼鱼冰冷如霜的眼神。

吓得他一哆嗦,赶紧将顾季推出去。

顾季踉跄两步,栽进鱼鱼怀里。

“你带他喝酒。”鱼鱼眼神幽怨,摸摸顾季的头发,盯着?方铭臣的喉咙:“深更半夜,孤男寡男,还让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