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景臻这句话一出,显然是没有人会质疑他口中那“十个人”的特指性。

中午被政教主任拦在教室外的那十个男生,纷纷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样子,唯独方舟,坦然地好似很早就有准备一样。

景臻一张脸一张脸扫过来,直到没有一个人敢再和他对视,“先去道歉,现在。”

一届班主任的威慑力和信服力,就体现在此。

景臻什么都不用说,没有训斥,不必发怒,就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可是那些个昨天和倔着头皮的小孩们,个个都心甘情愿低头,纵使心里有再多委屈。

于是,这十个大男生一行浩浩荡荡穿梭在放学了的二中校园里。

政教主任当然是不会要他们怎么样的,无非是又说了几句不进则退规范自我之类的不痛不痒的话,自己也是赶着要下班,就赶他们回去了。

灰头土脸的十人再次回到教室门口,却像是赶赴刑场一般的,推推搡搡得没有人敢走在最前面,这种时候方舟都会默默地站到风口浪尖,轻轻一声“报告”,唤起了所有人埋着的脸。

景臻本是双手盘在胸前站在讲台上默默看着底下人自修的,十人回来了,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随手拾起了横在讲台上的尺子,朝着讲台旁边的空地一指,“方舟站这,其他人回去坐好吧。”

第127章

大家的小心脏就像是被放在了过山车上,一起一落,都不在自己控制范围内了。

纵使是早有预感的方舟,此刻也难免紧张起来,紧紧捏着拳头,指甲掐的掌心生疼生疼的。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淡然一些从容一些,但这毕竟是他学生生涯中从未有过的窘迫。多少年后再回忆起来,也依旧是窘迫的。

景臻静静等着所有摆弄椅子的声音消失殆尽,面对着一张张小心翼翼连表情都不敢多有的脸孔,“我从来不避讳与学生们平起平坐好言好语,但是,你们都是大人了,应该看得出,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这话一出,六班这些聪明人心里都是一咯噔,景臻这样措辞这样定义这个事件的话,事情就大了。

他说得一点不错,六班的男生没有几个不曾接过景臻的传球助攻,就连女生们在体育课上跳个长绳打个羽毛球,也经常能看到他耍些花式引来欢呼。运动会前夕,甚至还用数学课来给大家练习团队项目。

然而,他景臻绝对不是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的那种老师。

他的心里,有一杆不偏分毫的天平。球场上鼓励你积极抢断,下了球场绝不会让你有勾肩搭背的机会。就像,讨论难题的时候允许你直言无忌,一旦最后是你的错,那就请你乖乖接受惩罚。

今天既然将这次事件定义为跨过他的底线了,那就真的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了。

景臻扭头过头去看着方舟,声音里透着太平洋上带来的寒气,“你们的礼貌和教养,言行举止和待人处事,都是门面。若是这些差强人意了,那自然是我管教不当的责任了。”

他踱步到方舟身旁,近得方舟都能感受到来自哥哥的呼吸,却因分不清那是熟悉还是陌生,竟浑身起了一阵疙瘩。

景臻直直地盯着站得如此倔强桀骜的小孩,声音跌了几个分贝,也降了一些温度,并不像是在面对全班训话,那笃定和淡然,甚至夹杂着几分慵懒,让人很容易产生错觉,觉得他是有商有量的,可以讨价还价的,“哪只手滑的。”

方舟用惊恐的眸子向景臻投去目光,入目的全然是来自兄长和师长的严厉和决绝,他本就握得紧紧的小拳头,又加了几分力,第一次这么无畏这么激烈地与景臻对视,他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认输。

然而,潜意识里却又另一个声音,似是嘲笑,似是权威,告诉他,你必输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