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本来是站在办公桌前的,见景臻并没有坐下,向右垮了几步,站在景臻身侧大概一米多,侧着头从下往上看他的脸,“您生气了?”

景臻压根没当回事,小孩的脾气,六月的天气。却是沉着脸道,“怎么?只有你能有脾气?”

方舟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景臻“啪”地一下拍上他的后脑勺,“你是运气好。哥那么护着你,这要是我,犯了错挨了打,还敢再摆脸色,你刚喝的那么几碗汤,估计就是我流的泪了。”

方舟见景臻为了哄他,还把自己受罚的事情搬出来做对比,也不好再犟了,眼睛扑闪着看着景臻,“那,要去道歉吗?”

景臻是越看方舟越喜欢,其实这孩子,什么都懂。又是因为懂得太多,便不得不逼迫自己扮演好每一个角色吧。

摇了摇头,“道歉的话,就不用了,哥不会在意的。道晚安的话,倒是可以,这次哥去德国恐怕要好几个礼拜。”

那天晚上,方舟过得很充实。写完了作业,今天本就没有跆拳道课,便趴在床上偷偷看景臻以前参加比赛时的视频。去见景至的时候,刚好碰到他在侍弄花草,于是帮着递水,学着修枝。

晚上趴在床上,睡不着了。方舟睡不着的时候,通常会跟妈妈说说话。一般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然而今天,却是越说越清醒了。

他说,他今天喝到了好喝的竹荪汤,味道虽然和以前妈做的很不一样,但是他却很喜欢。

隔天,刘音泽认认真真地做了作业。而方舟把他交上来的本子,认认真真地退了回去。

“景老师没吩咐,我不敢收。”方舟捧着全班的作业,路过刘音泽座位,把他的本子正正地放在他面前。又看了一眼满脸尴尬咬着嘴唇的刘音泽,想了想,还是道,“要交你自己去交。”说完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了。

刘音泽总算是有点脑子的,没有辜负方舟这句话的意思。乘着早自修结束,第一节课上课之前的间隙,去找了景臻。

那是他第一次出现在校长办公室,多少有点局促。

“报告。”刘音泽在门边站得笔直,“景老师,我是六班的刘音泽。”

景臻笑,“你觉得你给我留下的印象,还不够深刻吗?”

刘音泽一脸尴尬,满肚子道歉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景臻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如果是来交作业的,就不用进来了。”说着就又低头看起了文件。

刘音泽这才想起自己是来交本子的,于是也不管景臻说了什么,三步跨两步地走到景臻办公桌面前,双手递上作业,“景老师,昨天的事,是我做错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有些学生就是这样,老师说的话,总以为是吓唬他们的呢。景臻说不用进,刘音泽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这种规矩意识,其实很大一部分是从小养成的。只是再抬头,脸色却是沉了。扫了一眼他的本子,也没看他,就又低头了,鼻间发出一个音节,“嗯。”

刘音泽不是方舟,这“嗯”是什么意思,他可不知道,更不敢乱猜。于是只能将手伸得直直的。可是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空气就像凝结了一样,房间里只有景臻翻页、圈画的声音。刘音泽的手颤颤巍巍的,忍不住道,“景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收了这作业吧,都是我自己做的。”乘着说话间,曲了曲僵直的臂弯。

景臻停笔,目光落到他偏移了位置的双手上,刘音泽有些心虚。皱着眉头看向他,明明是从下往上的仰视,却还是威从中来,气势不减,“看来,你不仅数学没学好,就连语文也有点问题。是时候,去问问你们袁老师的教学情况了。”

刘音泽的心狠狠一颤,手臂是怎么也伸不直了。

上课铃,非常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