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汇报这一项都是他雷打不动的工作,深邃如墨的眸子暗了暗,“是,小朝知道了。”
“多心?”值班室没有别人,安寄远索性逗小孩子似的拎拎他的耳朵,小声道:“不知道为什么麻醉科让吴临来会诊,你老师怕你大少爷脸皮薄,可不许胡思乱想啊!”
鼻后涌起一股酸涩,他如何不明白季杭的意思。喉结滚动两下,再抬头,脸上的梨涡浅浅:“小朝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安寄远扫了一眼会诊单,分明没有抄送给景朝。
“我是电梯里碰见吴医生的。”
“哦。”安寄远没多想,“午饭吃饱了吗?会诊之后加台,视神经瘤切除术,时间不会太短,要是饿得手抖被萧医生踢下台,你老师可护不了你。”
对于季杭的手术安排,景朝是可以倒背如流的,只不过这种级别的手术,实在不需要萧南齐和季杭共同完成,“萧老师是一助?”
“对。”安寄远冲人眨眨眼:“你做二助,具体流程不用我教了吧!你老师说了,要是做的好,晚上带你回家吃饭,庭安哥也会过来。”
“颜伯伯?”
看着人瞬间紧张起来的表情,安寄远有些嫌弃:“你怎么好的不学专门学坏的?庭安哥成天笑眯眯的,怎么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放心,乔师兄也回来,有他在,绝对不会尴尬。”
“好。”景朝扯出几分笑容,心底却似狂风大作,久久不安。
让师兄替他做病史病程汇报,同萧南齐做助手,约颜庭安吃饭,老师这样费力安排,实则都是因为担心他。不想他在科室里尴尬,更怕他受委屈。而类似这样的呵护纵容,安寄远已经司空见惯,连他自己也变得习以为常,他甚至渐渐忘了,自己第一次见老师时,内心的希冀不过是两个月的见习体验。父亲说的半分不虚,他能如此种豆得瓜事半功倍,不是他景朝多聪明多努力,而只是因为,他运气好。
景朝微阖眼睑,这四载光影里的好多画面忽地涌到眼前。
“对不起,张主任,是我没和他说清楚。”
“抱歉啊,小孩子不懂事,我回去教他。”
“保安同志,景朝是我的学生,是我允许他进来的,要说冲突,也自然是由我负责。”
“小孩子第一次关颅手法有点儿慢,大家辛苦了,小朝,跟各位老师道谢。”
对不起,不好意思,抱歉,请您见谅
吴临带着轻蔑的眼神定格在眼前,牙齿在舌尖留下一片钝痛,他之前竟从来没注意过,明明鲜少妥协,更不喜欢与别人周旋的老师,替他道了那么多歉。可他又做了什么?老师唯一的一次让他在外人面前低头,他非但拒绝得理直气壮,还口出浑言他果然是被惯坏了
“老师,您替小朝承担了那么多流言蜚语,这一次,小朝自己来。”
十三点五十八分,景朝整理了下胸前的名牌,压下胸中最后一分犹豫,大步往会议室走去。
如果一定要问我颜庭安究竟和小朝说了什么,大概就是这样:
颜庭安:食堂的蘑菇味道不错。
景朝:是。(夹了一口蘑菇)
颜庭安:苦瓜也不错。
景朝:是。(尝了一口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