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明明已经步入初冬,刷手服的领口却浅浅浮着一圈汗渍,声音里倒是听不见一丝疲惫,“主任,跟吴医生顶嘴,并不全是小朝的错,这您是知道的。”
“不是他的错!?”不知为什么,听闻季杭诚恳认真的道歉,顾平生非但没有平息怒意,反倒气得两颊通红,花白的眉毛飞舞在空中,像是要打起结似的,“我就问你一句,他有什么资格?”
“他一个非正规医学院体系毕业的爱好者,有什么资格对着从医十多年有职称有经验,治人无数的主治医指指点点?”修剪齐平的手指重重点在那一纸几乎可以被当作笑话的院内举报上,“一个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大少爷,到底懂不懂在规则下生存,迂回变通却依旧尊重规则的意义?”
这席话,很重了。哪怕对方是顾平生,季杭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沉了下来,定定地回望,“小朝是个正直的孩子,他的是非观是很纯粹的。主任,难道该反省的,不应该是我们吗?”
“你!”顾平生气得手指直点着人,两股眉毛像是外科方结似得拧了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景朝二十岁,你今年也二十吗!?”
季杭有些无奈,“我已经说过他了,小朝不是不知反省的孩子。”
“是,他知道反省,人都不见了你又知道他反省了?”顾平生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吴临别的不说,口口声声抓住了一个实打实的把柄无关人员妨碍手术室秩序,为了这种事情被医务处约谈,关键时刻人人都开始甩锅到你头上,本就是额外应下的教学任务现在反倒被教务处勒令停课,季杭啊,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真的心大?是不是一定要等停职调查的通知甩你脸上了,才知道低头服软?”
见顾平生的口气渐渐由愤怒转向无奈,季杭顺势就给人手边的茶杯填满了水。他当然不是二十岁的愣头青了,自然是懂得其间的利害关系,只不过,纵然不是二十岁,骨子里的霸道和强势,却显然没能被岁月消磨。
他季杭看中的孩子,就必然会毫不吝啬地护他周全。
“主任辛苦了。”季杭笑道,“上次小朝给您的雨花茶,还不错?”
“哼!”端着茶杯送到嘴边的手突然顿住,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杯中直立青翠的茶叶,“你少给我扯开话题。这种事情上,我从来都说不动你,不过”
季杭心里突然就是一个“咯噔”,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在胸腔里晕起。
“不过,”顾平生抿了一口清茶,缓缓坐到身后的转椅上,“上午开会的时候倒是碰到颜庭安了”
“主任,”季杭忍不住打断,苦起脸如临大敌却还是很自然的笑了,“这点小事,不至于劳烦师兄了吧”
从48层的三面全景会议室内看出去,是这座城市仿佛永不入眠的霓虹迤逦和绚丽恢弘,一幢幢扑闪着灯火的高楼好似天柱般点缀着蜿蜒的街道,洋洋洒洒地铺满了视线所及的大地。
会议室的灯光缓缓而柔和地亮起,围坐着的各部门主管渐渐从眼前自动收合回桌板内的电子屏幕上抬起头。时钟指向十点四十,脸上却没有丝毫倦意。
“各位叔叔伯伯,还有什么问题吗?”
脸颊的红肿都已腿去,颧骨上指甲盖大小的青痕却还有些隐隐可见,不知是夜里的会议室照明并不充足,抑或是今日难得景家三兄弟同时出现在高层决策会议,并没有什么不识相的好奇眼光向少年投去。
“备选方案也一样出色,少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奉承的话只要有人起了个头,便像是散开的线团似的,找不到尽头。
“是啊,上次的绩效合同简直可以出教科书了。”
质地优良剪裁精致的西装衬衫当然是配不上无纺布粗质口罩的,挨打第二天脸颊肿成馒头似的还是昂首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