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即便再如何生气,看到那孩子这么不留气力地扇自己巴掌,喷薄的火气也会瞬间没了热量,尽数消弥成心疼。

“是要我下医嘱才肯起来是吗?”

少年的脊背一僵,轻念了句对不起,转身站定。

季杭看着那四根清晰的指引不禁摇头,“课表有冲突,为什么不跟我说?”

修长的睫毛垂了垂,声音依旧带着羞赧,话语却有理有据:“科室里的工作那么多,老师带这门课本来就是额外负担了,况且,手术和病历汇报的时间是无法更改的。”

季杭心里一疼,这孩子从来是将懂事当作习惯的,感念他的付出,体谅他的时间,怕给他添麻烦,更怕他失望。

一语道破少年的心思,“想要听课又怕我不开心?”

景朝看着季杭平静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嗯。”

“小朝,我的话不过是提醒约束,从来不想让你有奉为圭臬的负担,更没有说谎就要掌嘴的规矩,你不必如此。”

“不是!”景朝的语声忽地升高,却又在话音出口后收敛了几分情绪,“老师的要求都是为了小朝好,小朝更是从没觉得是负担。老师您别这样说,好吗?”

季杭略略一惊,打量着景朝瞬间又红起来的面颊和眼白上的雾气,忽然就明白了刚才那一巴掌的由来,手指点点课程表,“我说让你随时听课,不开心了?”

季杭的问话太直接,景朝不由有些羞愧,头埋得更低,却终是没有再嘴硬,小小声念了句:“一点点。”

季杭见人虽羞惭满眼,倒是没执着于认错,心里略略一宽,不轻不重地拎了拎景朝发烫的耳朵,“还犟么?”

逗小孩子的动作让景朝有些窘迫,更有些久违的温馨,语气有着少年诚挚和温笃:“老师从来不因为小朝将来无法从事这一行业就少花了心思,这几年,您一直尽心尽力引导教诲我,在小朝心里”景朝看着季杭的眼睛,有几分羞怯又有几分清朗,“您就像我小叔,或是我父亲一样,都是小朝最最尊敬的长辈,无论因为什么,都不应该对您耍心机、扯谎欺瞒。”

看着少年眼神里的诚挚,季杭心头又暖又涩,语气竟不觉有几分面对安寄远时的严厉,“哦?那刚才那巴掌,是因为自责还是为了让我消气?”

感觉到季杭气场的变化,景朝的眼神有些躲闪,舔舔嘴唇,犹豫两秒,“都是。”

“嗬”季杭语声拉得老长,轻轻缓缓的样子,瞬间翻出的不满却是毫不掩饰的,“景朝,你果然是欠揍。”

景朝只觉得周围空气瞬间一冷,季杭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好不容易降到室温的表皮神经又兴奋起来,“你父亲说的没错,你确实是要挨藤条才能长记性,我这儿没有,你自己去找一根过来。”

景朝觉得头皮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羞得鼻翼发烫,从来奉行令行禁止的少年忽然觉得全身关节都瞬间老化了,脚步竟半分没动,“老师”

季杭看看表,径直坐回到座位上,公事公办的样子,“如果实在找不到,觉得什么东西能打得疼你,就寻什么来替代,十分钟之内回来,我十一点还有神内的会诊。”

“双肺呼吸音清,未闻及明显干湿性罗音,无胸膜摩擦音”病历才写了一半,走廊里的争吵声就传入安寄远的耳廓。

“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们科室的人!”

“阿姨,今天周一,科室里头多忙您也看见了,大半的男医生八点钟就上台了,怎么可能在楼下闲逛?”护士站里,吕婷压下心中的无奈,对着面前这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耐心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