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着面前这个行事作风越来越有乃父之风的大侄子,心里竟默默生出几分庆幸来。景朝这治人的手段,果然是青出于蓝,藤棍之下让自己丢掉半条命的惨痛同眼前这份攻心之术比起来,竟显得有些莫名的亲切。

“煮粥的时候,多放些糖吧。”(暖风乱入,这就是传说中的发糖。)

房门轻轻关上,方舟没有发现景夕死死抱着的,不是枕头不是毛巾,而是那根冰凉凉的,藤条。

睡梦里,小孩好像忽地回到了五六岁的时候,有些胆怯却又理直气壮地同大伯据理力争,“不关哥哥的事,大伯要打就打我好了!嗯打小夕打小夕哥哥最好了”

诚挚软糯的话语毫无戒备地传入耳蜗,景朝握着毛巾的手指一紧,轻轻道:“傻瓜,哥哪里舍得?”

放下心的小孩睡得真是踏实,临近午夜,软糯的粥香才从卧室远远飘出。

景夕站在桌前,碗里刮得一个米粒都不剩了,舌尖把搪瓷勺子上最后一滴米汤扫进齿间,看着书桌后埋头于企划案中的景朝,小小心地讨好,“哥,让我再吃一碗呗?”

“几点了?”景朝瞥一眼挂钟,一句“不行”就在唇边,却在看到景夕那犹自厚了半公分的眼皮之后,微点了下头,“半碗。”

“谢谢哥!”小孩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乖乖地盛了小半碗,再回来却是又往景朝身边凑了几公分,“哥,你背上疼不疼了?小夕给你擦点药吧。”

“不疼了。”

“哥哥还气吗?”景夕下意识地要说,还气就打我,却又担心景朝再故技重施。

听着弟弟语声里刻意压制的委屈,景朝终是不忍心,从文案里抬起头,语气温和了许多,“不想我再生气,就早点儿把身后的伤养好,董江出国进修一个月,在这期间,你就顶替他的职务,做我的行政秘书。”

“哇?”景夕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在确认眼前的场景不是梦境之后,眼睛一弯就露出了八颗皓齿,用力点头,“好好好!”

景朝忍不住勾勾嘴角,手指却在人胸前虚点两下,“别高兴得太早,不是抱着藤条不撒手吗?这藤条以后就放在车里。”

“是是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小孩丧失了最基本的警惕感,答应得无比痛快。

三天后,当景小秘书忙得羡慕起蜈蚣多手多脚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藤条不放在办公室或是家里的原因他根本日程紧凑得连挨打的时间都不够。

营销策略会、产品质量抽检、商务酒宴致辞,每项工作完成之后的轻松都只是一瞬间的,一坐进车里,他就开始紧张。整整一个暑假,每当听到景朝淡然地吩咐司机先下车休息,景夕就知道自己定是哪里又做的不得体不规范了,车门关上,便得老老实实捧出藤条,褪了裤子挨罚。尤其是丹妮糖业收购案敲定的那天,他竟结结实实地挨了两顿,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看到那白色懒猫的商标,就觉得心里怵怵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刻的景夕还在满心欢喜地同哥哥撒娇,“哥那我工资多少?”

“参照麦当劳的标准。”

“Charlie Bell?”

“小时工。”

“啊?哥”景夕的嘴巴嘟了起来,默默腹诽了句“资本家”,“那我要多久才能攒够钱贿赂嫂子呀?”

“贿赂?”

“对呀”景夕语气拖得很长,“嫂子要是知道我我把哥打伤了还不得把我送去做活体解剖呀!万一她把做肠镜的事儿说出去,小夕就又要上头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