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里发出一句小小的唔哝。

“什么?”

方舟瘪了下嘴,不满的抱怨,“还有罚抄的古文还没抄完”

景臻笑了,还是第一次听他撒娇,原来没睡醒的小屁孩是这样的。

可是,男人已经不再像几周之前那么纵着了,“你要是背清楚了用得着罚吗?快点,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拖。”

方舟翻了个身,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景臻附身揉了揉孩子鸡窝似的头发,“哥今天不能陪你看书,书桌上放了三套题,你先做,有不懂的我明晚给你讲。”

小孩愣了两秒。

而后便利落地掀开被子,翻身起床,一脸镇定得将拖鞋穿反,“哦。”

景臻并没有时间二十四小时陪着他。

即便在方彦儿走之后的第一个周,他确实是没离开过半步的。

可是,他同样也有自己难以推却的责任。并且认为,现在的方舟,大概更需要自我调整的空间。

并没有语重心长地跟孩子说什么,妈妈一定希望你好好生活的大道理。但是也带着一股不算强硬却又不容拒绝的气息,一点一点将他的生活掰回到正轨上。

“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方舟靠在门边。

“想吃什么可以发信息给我,我明天带过来。”

“嗯。”

景臻突然严肃,“不许学到很晚,十一点必须睡觉。”

方舟努了努嘴,没说话。

男人眉眼一冷,“怎么?”

“我尽量吧。”

“那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不然就等着挨收拾吧。”

当然,那时的方舟还全然不知,他二哥口中的“收拾”是怎么回事。

母亲走后,景臻跟他提过搬回景家的事情,“你自己觉得可以了,就跟我说,家里的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住过来。”

方舟当时只是听了听,并没有细想。

真正开始思考这件事,是最近,景臻过来的频率越来越不固定。

他知道景臻很忙,前阵子为了留在自己这,又不想吵到他,半夜经常到阳台上打电话,在客厅敲电脑也不敢开灯,甚至会在小区花园的凉亭下开会。

如此,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此外,方舟渐渐发现,放学后回家的路上,如若知道家里有人做了饭在等,好像,步伐会不自主地加快。

孩子能想到,是不是那天,终究会到来。

可是,孩子没想到,那天来得那么快,带着点猝不及防的狼狈。

方舟坐在楼下的花坛边,手里碾着根狗尾巴草。

他是下来倒垃圾的,倒完垃圾,发现自己没带钥匙,没带钱,没带手机。

别人家的孩子,被锁在外面后去邻居家吃顿饭,大概是常有的事情。

可方彦儿走后,他开始不喜欢与邻里打交道,他害怕熟识的人看他时目光里的可怜可悲,更害怕陌生的人问他,小朋友,你爸妈呢?

方舟干坐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可正当他准备以天为盖,以地为铺的时候。两束明晃晃的车灯,冲他闪了两下。

他知道,他等到了。

景臻原本今天要在公司加班没准备来的,可是这孩子的电话始终没人接。

“怎么回事?”他的语气有些沉。

方舟在他面前站好,两只捏着狗尾巴草的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没带钥匙。”

“手机也没带?”

“嗯。”

景臻足足看了他有半分钟,才道,“上车。”

车子驶出小区,开上高架,大概是下班高峰,堵得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