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臻轻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了声,“你再说一遍。”

方舟没有再唯唯诺诺,他本就最讨厌这种威胁的语气,况且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声音还大了起来,“我确实不如人家实习生。人家是名校高材生,情商智商都高能力还强,同事喜欢老板也爱,又有景总经理撑腰,哪像我没人疼没人管做一份最简单的企划还要做十几遍。”

方舟说到后面其实声音越来越小,特别是“没人疼没人管”那几个字,心虚得自己都听不太到。

景臻看了他整整十秒,硬朗的脸庞波澜不惊,深邃的眸子愣是把人看得低下了头。

“方舟。”景臻的咬字慎重得像是外交部发言,“你这次进公司来做事,是我逼你的吗?”

方舟狠狠咬上了嘴唇,景臻的强权并没有施展在这件事上面,甚至在开始之前就三令五申,自己和大哥都不会介意方舟将来不管景江的事。

方舟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说话!”景臻呵道。

方舟一颤,却还是花了力气稳住声音,“没有逼我。”

景臻移步绕过办公桌,“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旦开始,不能半途而废。”

方舟抬起头,一脸正气,“我没有想要半途而废。”

景臻的声音压过他,“那你告诉我,你是来做什么的!你进公司是为了学怎么打印传真文件做ppt,还是为了学做财务报表汇率换算的?”

方舟捏了捏拳头,沉默了。

“说话!”

方舟踟蹰,原本被叫上来的时候还怪景臻鸡蛋里挑骨头,又是压着心里的小情绪被这么没头没脸地骂,心里的委屈全都翻了上来。如今景臻真的生气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一个窟窿。张了张嘴又合起来,反复几次才虚虚吐了两个字,声音却好像是飘着过来的,“不是。”

景臻看着满脸大写委屈的小孩,语气反而更加严厉,“你再给我这么有气无力地说话,就给我拿着分贝仪站到一楼大厅去背100遍员工手册,我就不信这还教不会你应该怎么说话!”

“不是!”方舟被吓得扯破了嗓子答道,身子也更挺了。

景臻一点都没想放过他,上次在停车场已经提醒过他了,今天定是要追究清楚,“那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你可以拿自己和实习生相比较的错觉?”

方舟一个踟蹰,却还是破罐子破摔似的答道,“是你说我不如实习生的!”说完就脸红了,这句话说得太像小孩子,甚至自己都不自觉在唇齿之间鼓起一口气。

景臻其实不是坏脾气的人,任教那么多年来都是以耐心著称,可是今天这样如此频繁地为弟弟做挑错校对这种助理干的活,是件可以令好脾气变坏的事情,再加上方舟刚才这样毫不知错毫无反省姿态的样子,更是直接影响了他的心情。

景臻的眼眶里蒙上了一层失望,“你上个月跟在我身边的时候,知道你没接触过这类东西,这些问题我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从前在学校,哪怕是再难的微积分线代竞赛题,我什么时候需要跟你说第二遍了。你不用在这里跟我钻牛角尖断章取义得把自己跟罗恺比,茶水间的议论声永远少不了,但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你去弯腰讨好,有些话,你咽到肚子里后今后就是你的肚量。你进公司要学的是如何成为景江的主心骨,你今后是需要坐在这个位子批示这些文案的人,如果你都做不到最好,你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凭你是景臻的弟弟,还是凭你能三秒破解递推数列的脑子?”

景臻用柔软的声音和毫不退让的态度讲道理,就看到一边的方舟像是漏气的气球似的,一点点往下瘪,最终没了刚才不合时宜的气焰。

景臻也不急着他表态,只是用沉静冷峻的目光把方舟看出一阵阵凉意来,这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