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大哥哪次回来晚了嫂子不是等着他的。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童轶,十年来的默契为铺垫,这样的眼神碰撞已经不稀奇了。一碰上妻子的眸子就知道童轶在怪他吃个饭也那么低气压的,景臻无奈,眼里的温柔稍纵即逝,低头又抬头,又换上惯有的强硬和果断。

“你父亲跟你道歉,说是今晚不能陪你练琴了。”炎宴偏过头对着景朝,眼里的温柔是母亲独有的,纵然知道儿子今天一定不期待景至回来,“一会你先练,等差不多了妈跟你合几遍。”

景朝下周要在市里表演,景至昨天刚刚答应他,每晚都抽空来陪他练四手联弹。

景朝规规矩矩得放下筷子,咬着唇看了看面色沉静专注吃饭的二叔,才对上炎宴的眸子,眼神里已经充斥了愧疚,“谢谢妈的好意,小朝今晚可能没时间练琴了。”

“噔”瓷质的饭碗被景夕的筷子戳得偏移了重心,碗底翘了起来,像陀螺似得沿着碗壁转了个圈又停了下来,生出不小的声音。

碗没碎,碗里的饭也没有一颗掉在桌上。可是景夕却已是一脸惶恐地放下筷子,原地站了起来,憋着嘴,“对不起,是小夕没规矩。”

景臻眉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本就稀薄的空气像是要被抽干了。

“小夕今天不饿是吗?”童轶赶在景臻之前问道,顺势拉了拉景夕的手,示意他坐下。

景夕拉拢着眼皮看向景臻,噙着下嘴唇的小嘴嘟嘟的,两只脚扎在地上不敢动一分,双手也乖觉地背到身后。

“啪。”景臻将筷子搁在筷托上,发出的声响并不大,可却像是砸在了两个孩子的心尖,“你母亲问话不用回吗?!”

景夕一抖,声音也跟着抖起来,“妈,小夕不饿。”

景臻淡淡扫了他一眼,也是知道景夕的心事重重,再加上本来景夕就没有景朝这个哥哥这么沉得住气。于是,景臻非常善解人意,“要站去书房站。”

这顿饭,终于在小心翼翼中结束。

炎宴和童轶吃过饭习惯去院子里散步,通常这是两妯娌的悄悄话时间,但是今天,却是硬要拉着景臻。景臻无奈,嫂子在上,得罪不得。妻子还偏偏看都不看他,只是对着炎宴抱怨,“没结婚前每次送我回家,都要拉着我围着我们家小区转上十几圈才肯放我回去,如今只能道时过境迁呀。”

炎宴只是笑看景臻,“原来我们小臻还有那么浪漫的时候。”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景臻倒没有被弄得尴尬,只是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上顺着童轶的意思顺惯了,便也没再推脱,只是,非常顺便地拉上了方舟。

于是,炎宴童轶挽着手走在前,一如寄往说着她们的悄悄话。景臻方舟并肩跟在后,却是,杜口吞声。

屋里的景朝帮着收拾了桌子,洗了手,便要出门去找景臻,走到门口的时候犹豫了,想了想还是上楼拿了件外套穿上,凭着对时间空间的敏感性,往天台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了倚在栏杆边的四人。

景家大宅本就处于半山腰的绝佳位置,站在这朝着市中心方向建的天台上,便能将这个城市灯烛辉煌的繁荣姿态一览无余,眼下是十字街头花天锦地,耳边却是万籁俱静隔世空灵。景朝回想,有那么几个晚上,自己或站或跪在这里,直到万家灯火熄灭了,稀落的残星模糊了,天边染上好看的渐变色,才知道,原来“朝”是一个那么令人充满期待的字眼。

景朝走过来,恭敬地和炎宴童轶方舟打过招呼,最后才走到了景臻身边,语声郑重了许多,“二叔”

“嗯。”景臻从喉间发出一个单音,恋恋不舍地收回远眺的目光,淡淡地吩咐,“你过来。”

景臻带他走到了三步开外的一盏灯柱边,转过身来,突然就将右脚往后退了一步,蹲下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