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年咦一声,“大哥不是常说,这毕业证没用吗?”
康年道:“时代不同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是要读书识字明道理才行。”
令年往身后望了一眼,说:“还好大嫂不在。”
“你大嫂和你不一样我是旧时候的官。”康年顿了顿,等使女把官帽上的红璎理好,他便接过来戴上,对令年笑了笑,说:“不管这天下怎么变,我这个做大哥的,都只会为了你好。”他们兄妹感情甚笃,但这些年康年忙于朝事,也鲜少有机会做剖心之谈。令年沉默了一瞬,康年却伤怀起来,径自摇头,“真是一转眼……我都老了。”
于太太只在旁边想心事,不意听到这话,眉头不禁一皱,问何妈道:“车怎么还没备好?”
车夫在外头垂着手道:“早好了,小姐这就走吗?”
被于太太这一打岔,康年还没想好的话索性也放弃了,只不轻不重地提点了令年一句:“长兄如父,我说的话你要好好想想。”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令年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康年,转向于太太,乖巧地说:“谢谢妈。”
于太太还心不在焉,令年这样郑重地道谢,她勉强张了嘴:“在南京别乱跑,放假就回来。”
于太太和康年有默契,都绝口不提慎年。令年隔着车窗,目光在母子神色迥异的脸上扫了个来回,见何妈捏着手绢背过身,在悄悄擦眼睛,明知何妈看不见,令年抬起手,对她挥了挥。
阿玉还在为南京之行而兴奋,把手袋里的船票翻来覆去看了,问令年:“小姐,太太说让我一步也不离开你,那我也去学堂吗?不知道那边府里有没有电风扇和暖水汀用?”令年没有搭理她,阿玉又问:“咱们下个月能回来一次吗?我没出过远门,怕我爹妈惦记。”
令年还在琢磨着康年和于太太的心思,被阿玉吵得心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阿玉吓了一跳,讪讪地说:“回不来,发个电报也好呀。不知道南京有没有电报局……”
令年胸有成竹,“下个月?你一准回得来。”
阿玉忙点头,把嘴巴闭了起来。主仆闷坐了一路,快到码头时,车速也慢了下来,成群的挑夫商贩赶着要上船,老妇人在道边卖花,篮子被踢翻了,有人踩过白玉兰,大步走过来拦下车,他打开车门往里看了一眼,是慎年。
阿玉精神一振,“二少爷!”
那老妇人瞅准了慎年,一把将他扯牢,要赔她的花。慎年掏了五块钱给司机,叫他下车去把那老妇人打发走,“剩下的赏你了,你去茶楼喝杯茶。”他上了车,砰的关上门,说:“你还想去安南吗?”
令年看着他的后脑勺,反问道:“去安南干什么?”
慎年说:“想去就能去,但是要等我从香港回来,一个月就够了。”
慎年明天也要启程去香港,昨晚虽然事出意外,但还不至于要改变他的计划。于家人一个比一个能沉得住气。令年说:“你该去的,邝家一家老弱妇孺,都靠你了。”
听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慎年扭头定睛看着她,笑道:“你不是妇孺吗?”
令年说:“我不用靠别人。”
阿玉听着两个人打谜语似的,睁大了眼睛,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盘旋。那老妇人得了赏,十分欢喜,非要把一大提篮的白玉兰都塞给令年。雪白的花球入怀,沁鼻的芬芳在车里飘散。令年微笑道:“ 别的地方怕是没有这个,真可惜。”
“上海也不是什么都好。”女人都喜欢花,慎年看着她渐渐明朗起来的脸色,突然说:“你想结婚,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安南,日本,美国,都可以。”
阿玉“啊”地惊叫一声,一张脸憋得通红。被她目瞪口呆地盯着,令年无动于衷,“我要先回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