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白了斯年一眼,嗔道:“长龄早出晚归的,你把家和孩子扔下,跑去上海看热闹,也不怕你婆婆怪罪?”
斯年懒懒地摇着扇子,有些扫兴,转而对令年道:“小妹,你可别急着结婚,女人结了婚,手和脚都不是你自己的了,只能为了别人忙,为了别人活。”
令年道:“我就算结了婚,也做不到大姐这样贤妻良母。”
斯年“咦”一声,将令年上下端详,打趣道:“小妹现在提到结婚两个字,脸也不红一下,听说你还在替报社翻译洋文稿子,是打算效仿吕兰清,做个女权主义者吗?”
令年笑道:“翻着玩的,我可不知道什么是女权主义者。”说完,便借口要去同学家还书,来到街上的电话局。最近不知什么缘故,许多地方的电缆都被破坏了。排了很久的队,才轮到令年,她拨了个电话给上海总会的包房,没有人接,又打去上海的家里,接电话的是阿玉,客厅里隐约还有大少奶奶的说笑声。
令年问:“妈和大嫂要出门吗?”
阿玉有些小激动,“小姐你听说了吗,邝小姐来上海了,是二少爷亲自去汉阳接来的!”
令年已经从吕氏口中听说了,她比阿玉镇定很多,问道:“邝小姐是住在家里吗?”
“邝小姐一家住在礼查饭店,后天要坐船去广东。太太和大少奶奶正在试衣服,明天要去礼查饭店拜访邝夫人,我让何妈带上我,何妈不带,”阿玉显然和府里所有的下人一样,对久闻其名的邝小姐有极大的好奇,直怂恿令年,“小姐,你跟学堂请一天的假,快回来吧,全家人都在,就差你了。”
邝小姐令年早见过了,并没有三头六臂。她摇摇头,说:“我在学堂还有事。”打完电话回到于家,在房里独自坐了一会,便去同吕氏辞行,要趁学校放假,回上海几天。她除了钱袋,一件行李也没带,便登上了船。一夜之后,抵达上海,令年给了随行的下人几块钱,打发他又回了南京,她自己则来到上海总会。
在总会的门口,她偶遇了程小姐。程小姐穿着一身软绸的衫裙,手里拿着洋伞,袅娜地站在一辆黑色汽车旁,令年认出是窦筱泉的车。
程小姐倒很坦然,对于令年出现在这里,她没有表露出丝毫诧异,微微地一笑,说:“三小姐,好久不见了呀。”车里鸣了两下喇叭,是窦筱泉不耐烦了,程小姐便跟令年挥了挥手,弯腰钻进车里离开了。
令年进到慎年的房间里,他人不在。她把钱袋放在桌上,往四周随意看了看。慎年大概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桌上落了薄薄的灰尘。
第66章
邝夫人这一行人很低调,没有惊动上海本道的官员,但他们连主仆带行李,也占了礼查饭店整整一层楼的客房。于太太来看望邝夫人时,见许多藤箱堆在地上,使女听差们都在穿廊里乱走,满耳朵里都是湖北话,把偌大个饭店都变成了邝府。
邝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一趟车马劳顿,精神不济,正在客房里歇着,几个媳妇静悄悄地在床边端茶送水。于太太在小厅里等了一会,见邝夫人挽了头发,穿着团花绸的大襟衫,下面系着裙子,从屏风后端庄威严地走了出来。她堂堂从一品大员的诰命夫人,毕竟是读书人家,对于太太很谦让,请她落座,用茶。
邝夫人生得老相,往椅子上一坐,八风不动的,于太太暗自打量着她,有点想不出邝小姐大概是个什么相貌。还是卢氏善解人意,往诸位少奶奶们脸上一逡巡,笑道:“听说九小姐这趟也来了,不知道是哪一位?”
邝夫人道:“小孩子没出过门,晕船的厉害,在房里歇着。”
卢氏道:“晕船恶心的时候,吃点酸的压一压就好了。二弟怎么也不提前把晕船药备好?”
她话里话外的不离邝小姐和慎年,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