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奎似乎没有要当场掳人的打算,周围走来走去的衙门兵勇也没怎么放在眼里。他负了手,杵在这闹哄哄的戏园子,跟令年斯斯文文地说话。这个人个子高,肩膀又宽,穿了军服,很有点英姿飒爽的味道。他说:“来做点小生意,见几个朋友。”他还从别了水笔的口袋里把一方硬版纸的名片拿出来,双手递给令年,笑道:“请惠存。”
令年拿起来一看,上头赫然写着杨廷襄,云南保矿同志会副会长,云贵禁烟局咨议等一串头衔。杨金奎还在谦虚而真挚地吹嘘自己:“于小姐看没看报纸?上个月朝廷已经应允了百姓的要求,要花两百五十万两从洋人手里赎回云南矿权,还特地成立了保矿会。我呢,被推举做了个副会长,为了替朝廷募集这两百五十万的赔款,只好来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啦。”
杨金奎比原来低调了,但底气很足。当初慎年的那二十万让他着实缓了口气,又搭上云南民乱的东风,从朝廷钦命捉拿的乱党、红河甸寨子里的土匪,摇身一变成了保矿禁烟的爱国志士,现在腰里有枪,手里有钱,除了还不敢贸然闯上海,在南京,可以算得上是睥睨众人了。
杨金奎锃亮的眼睛盯着令年,全然忘记了当初老婆儿子被绑架的仇换了学生装的于小姐,又洋派,又俏丽,杨金奎更中意了。他往令年的方向微微倾了身,带着亲近和殷勤,道:“三小姐,没想到在南京又重逢了,这是咱们俩的缘分吧?”
令年可不肯承认,说:“将军现在春风得意,知交遍天下,我算什么?”敷衍了他一句,就要走。
杨金奎眼疾手快,从身后抓住她胳膊,笑道:“三小姐,我有几条贩米的船,就在龙江关,二公子也有份的。”大庭广众之下,杨金奎毕竟不是土匪,见令年顿住,他手便松了,说:“上海关上浪大,我就不去了,亲自押运到南京,算尽心了吧?在二公子跟前,替我多美言几句?”
令年将胳膊收了回来,迟疑着点了点头。
杨金奎道:“我还要在南京待几天,三小姐有空来船上坐坐……”等令年挤出人群,已经走远了,杨金奎才见她的发带被拽落在了地上,早给人踩得黑漆漆了,杨金奎喝了几声,把发带把人脚底下拾起来,吹吹灰,塞进了口袋里。他转过头对金波道:“于慎年看不起我,你说他傻不傻?“
令年和朋友结伴回到学堂,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教习通知到了卫生所。一百来个女学生,年纪从十五岁到二十来岁,都茫然地等着,然后依次进去检查身体和回答问题。
轮到令年了,她掀起帘子走了进去,见有女医生,校监、两名女教习,除了斯国一之外,众人的脸色都很严肃。她这时才察觉自己发带丢了,慢慢理了理头发,走了过去。
医生很隐晦地问过了月事,往腰身上瞧了瞧,令年上过卫生课,明白这些举动的含义,但她没有作声,按照医生的嘱咐,去榻上躺下来。
裙子被掀了起来,有人在替她检查。
好一会,令年被扶了起来,见是斯国一在跟前,两名女教习已经走开了,去拷问下一个学生。令年把衣裙抚平,见斯国一若无其事,她问:“小松老师,我的身体还好吗?”
斯国一笑了一下,说:“于小姐,你身体很好。”
令年有些感激她,也的确发自内心松口气,她说:“小松老师也懂医学?”
“我以前在东北做过随军护士,”斯国一告诉她,“在军队里,你知道吧?有许多热心的好小伙子,但也有不讲理的人,懂一些医学,没有坏处,女人孤身在外,总要尽量地保护自己。”
校监唯恐再有丑闻,检查得格外仔细,有些年纪小的学生吓得脸色都白了,令年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跟斯国一道了谢,便独自回了学堂。这一次检查,没有再出纰漏,但难以避免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