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年倒很平静,服侍于太太又吃了一回药,见康年要走,她放下药碗,起身道:“大哥,你把那些钱换成一张汇丰银行的汇票给我,我去云南。”
康年和于太太吃了一惊,同时斥她胡说,于太太疑心刚才的话被她听见了,愈发来了脾气:“难不成真为了你二哥,把你嫁给一个土匪?那不如不管他了,让他好好的汉阳不待,跑去云南受罪。”
令年是疑心慎年去云南,与童秀生说的买卖有关。但她没有在康年和于太太面前透露这事,只笑道:“我只是送钱去,谁说就要嫁给土匪了?大哥不是说了吗?先让他把二哥放了,再找官兵去剿他。我和他又没仇,总不至于要我的命。”
“你,”于太太气急,反正康年也不是外人,便直言不讳地说:“你是傻的吗?他是不要你的命,可你被他扣在手里那些天……就算官兵来救,这,这事怎么说?再传进卞家耳朵里,人家还能愿意这婚事吗?你以后还要嫁人吗?”
令年道:“我不会跟他们说我姓于,云南除了杨金奎,也没人认识我,卞家人怎么会知道?”
于太太冷着脸道:“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连康年也坚决不同意,“慎年一个男人,总有法子的,你是姑娘家,太危险了。”
令年道,“不嫁人就不嫁人,大哥难道怕养不起我吗?”顿了顿,她竟然若无其事道:“就算要嫁给杨金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这世上又有几对夫妻真能情投意合的?我倒看他挺有意思的,也不丑。”
于太太呆了,直骂她疯了,“他一个土匪,有什么意思?长得再俊,家世也不般配!”
令年见争执不下,说:“除非把我锁在家里,不然我一定要去。”于太太简直头疼欲裂,对康年道:“她要去,就叫她去吧。选几名有功夫的随从,好好把她送到云南,再设法把兄妹一起接回来。”又说:“叫那个宝菊跟她一起去,我看他有几分聪明的。”
慎年去汉阳这段日子,钱庄一直是歇业的,宝菊不用当差,起得也晚,被叫到康年跟前时,人还有些懵。听康年说二少爷被绑架,要他跟三小姐去云南时,宝菊登时清醒了。康年还要吓他:“要是连小姐也被扣下来,你就不要回来了。”
宝菊忙道:“是。”回到房里,洗了把脸,愣了一会。他这辈子,除了镇江,就是上海,连省都没出过。这时方想起自己曾随手买了本地图册子,赶忙翻出来看,才把云南大大小小的县镇在心里默默记诵了几遍,这时听见外头有人叩门,走去一看,是令年。
令年问:“你收拾好了吗?”
宝菊只当令年等不及了,心里腹诽着,说:“小姐稍等。”放下地图册子,把柜子打开,取了两件衣裳出来。令年便站在旁边看他收拾,见宝菊把地图册子往衣裳里一放,就算是准备齐当了,令年冷不丁道:“要这些有什么用,你能弄把枪吗?”
宝菊看来,令年是个有些傲慢,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听她说这话,微微吃了一惊,转过身来:“枪?”
令年给慎年收拾过行李,知道他有一把手|枪,可刚才去他房里遍寻无获。她只能来找宝菊:“你去弄一把枪来,别让大哥知道。要小一点,可以藏在身上。”
她说这话时,很平静,好像在心里有个不为之人知的计划。宝菊沉默了一会,蹲下身,把床下的藤箱拖了出来,打开锁,层层衣物下面,他取出一把日式的左|轮手|枪。
这下轮到令年惊讶了。宝菊没有避讳她,她也就脱口而出:“你以前也是当土匪的?”
宝菊数完子弹,摆弄了一下手|枪。他动作不熟练,但也不像是没碰过的样子。背对着令年,他低声说不是,“当跑街要催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得罪人,我买了一把防身的。”把枪用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