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长很唏嘘,“原来如此。也许是打仗的关系,讯息不通,有信件在路上丢失了,或是耽搁了。啊,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来。”他把茶杯放下,从怀里拿出一张彩色的纸来,放在茶几上,说:“于小姐,你看这张画你认不认识?”
令年一怔,画里是热带树木掩映下的一栋红色房子。她不禁双手拿了起来,说:“这不是画,是外国的明信片,我曾经有过一张,但有好几年了,颜色没有这样新。”
李师长双手将腿一拍,说:“那看来是你的,我没有猜错。于小姐,真是对不住。这个画片,是两年前你刚刚离开后,从国外寄到了云南。我老婆,还有家里那些老妈子们,都不识字的,把信的封皮给丢失了,只是见这洋片子画的好看,当墙画看的。我来日本前的那一天在家,正好浆糊干了,它从墙上掉下来,我见后头有字,才知道原来是一封信,但是封皮丢了,又没落款。我活了四十多年,只知道你这一个既识中国字,又识外国字的女人,我想,八成是你的。”
令年只顾看着明信片发呆,听他说后头有字,忙翻过来,果然,两年前那些字迹已经被浆糊涂抹得有些模糊了。令年早已看出是慎年的笔迹,极力去辨认文字。也许当时慎年还余怒未消,或是为避免信落在别人手里,他的行文非常平淡和简洁。
“云南的信已收到。费城的房子业已交给经纪人转卖,三月前在纽约的法国银行入职,正好银行需要出一趟公差,我是唯一的一个东方人,所以被派往越南的法国银行。昨日在船上时,无意中看见这栋房子,就坐落在湄公河畔。觉得有些眼熟,船停靠在码头后,我又特意找回来,借相机拍下一张照片,依照实物着色,交给你对比一下,是否明信片上那一栋?如果是,我打算把它买下来,以纪念这种命运安排的巧合。幸好,这里离云南,比纽约要近得多,一天一夜的火车,就可以到了。”
李师长见令年手里捏着明信片,看完了文字,却久久也不曾开口,他有些惴惴,忙问:“于小姐,不知是不是耽误了你的事情?唉,我当时一听说,是两年前收到的,真是很懊悔,所以赶快拿过来给你。”
令年抬起脸来,微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一些家常的话而已。”
李师长道:“没有耽误就好。唉,幸而只是两年,打仗的时候,家书在路上耽搁十年八年,或者干脆丢失了,也是常事。有时上一封信欢天喜地,说结婚生孩子了,下一封信到,人已经撒手去了,岂不是更难受吗?”
令年说:“谢谢你,李师长。”
李师长见她带着微笑,眼里却仿佛有泪光似的,恐怕这一趟来,勾起了她很多的心事,忙说:“那么,我先告辞了。”他转身,又将杨文庆的肩膀拍一拍,说:“小庆,你爹想回国,没回成,你想回云南吗?来给我当娃娃兵,你这个年纪,足够了。”
杨文庆虽然跃跃欲试,一见令年,却有些气馁,摇头说:“令姨要回美国读医学生,我和她一起去。”
李师长又赞一声好,笑道:就等你留学回来。李师长告辞后,杨文庆见令年也立马去换衣服,穿鞋子,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杨文庆盘桓在心里半晌的想法,顿时脱口而出:“令姨,这明信片是二舅寄的吗?”
令年一怔,来不及细究小庆为何会自动把它和慎年联系在一起,她点一点头,说:“是。”
小庆说:“我替你去发电报,我每个月都去邮电局,比你熟悉。”令年便写了几个字,询问慎年是否在越南或纽约的法国银行,然后交给小庆。电报发出之后,不过半月,便收到回复,但结果让令年很失望,越南方面说:于先生只是出短暂的公差,几个月后就回美国去了,而纽约则称:因为欧战,纽约的法国银行已暂时停业了,所有职员都已解散。
令年对此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