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3 / 4)

“知道了。”因见黄炳光来时行色匆匆,纽扣也没系好,擦汗时,还从衣襟里扯出一角水红绣花手帕,香风隐隐,便知道他是慌忙间从哪处香闺里赶来的,心里很是感激,说:“隔间有卧房,黄警长不如在里头小睡一会,再有两个钟头,天也就亮了。”

黄炳光精神抖擞,忙说不必,只将令年手里的冷茶一饮而尽,道了谢,说:“三小姐去歇着吧。”

令年没有推辞,走进这套间最里头的卧房。这房里陈设是很简单的,只有床,和几座壁橱,因此令年不必开灯,也毫无阻碍地走到了床前,坐了下来。外头亦悄无人声,她抱着双臂在寂静的夜色里坐了半晌,才想起来,把那个黄杨木雕老虎座的台灯揿开。灯光把案上照亮,见有一摞纸单子,一个银子打的外国烟匣,还有一条蓝底细白格子的手绢随便丢在那里。令年把手绢拿起来闻了闻,没有什么脂粉香气,遂放了心,把它仔仔细细地折起来。

这厢心浮气躁,总算熬到天色发白,听到外头有人声响动,令年忙走出来,正见黄炳光放下电话,康年也目光炯炯地盯着黄炳光,黄炳光不觉手心一片冷汗,迟疑了半晌,又叫大掌柜等人退出去了,这才为难地说道:“人在苏河湾巡警局,倒没有什么,但案子是禁烟局查的,说禁烟局搜查上海各处土行,缴获许多非法私售的烟土,烟馆有人供认,又有账目为证,这些土行是二少爷的生意,所以即刻就将人收押了。”

康年听到禁烟局三个字,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等黄炳光说完,他“呵”一声,露出点冷笑的样子,往那椅子里一坐,便不说话了。黄炳光看他的样子,仿佛早在意料之中,又似心灰意冷,不由劝道:“大少爷……”

康年兀自摇头,说道:“我三番四次提点他,原来全是白费唾沫。真是自找死路。”

黄炳光道:“大少爷莫怪我说话粗鲁,我在警局做事,杀人的凶犯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了,二少爷这点事又算得什么?又不是掉脑袋的案子,不过缴货罚钱罢了。况且现在还没有定案,颇有转圜的余地呢。单以我对二少爷的了解,这案子多半是被人栽赃嫁祸的。”

康年道:“对方何以不嫁祸别人,偏要嫁祸他呢?”

黄炳光自然不能说,他也曾半推半就,在这桩生意里占了两份暗股,如今事发,难免自己也要被牵连,和慎年可谓一根绳上的蚂蚱。只盼以于家的财力,能够悄无声息把案子压下去了。便又道:“银行生意好,自然多的是人眼红大少爷,在上海能开得起上百家的私土行,这些年都平安无事,要我说,二少爷还没这个本领。”他耙了耙自己的短发,望着康年,慢吞吞道:“我们的童督查,上个月忽然染了病,躲到乡下去养病了,大少爷还不明白吗?”

康年淡淡道:“我自己亲生的兄弟,有什么不明白的?”对童秀生一事,置若罔闻,俄而他喟叹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呐……”心里却想:恐怕整个于家,要断送在慎年手里。

黄炳光见康年这样神情莫测,一时也拿不准,此刻天已经大亮,听差送了滚烫的茶来,他只好闷闷吃茶,这时电话又是一阵泠泠的刺耳响声,听差接了,说是于府里打的,康年无心应付,令年便走过去,拿起话筒轻声应了几句,一面侧过身去观察康年的脸色。

一通电话打完,康年振作了精神,对黄炳光道:“我想这些人也多半是为财,只要人没有妨碍,拼着倾家荡产,我和家母都愿意的。只是我现在有官职在身,很不方便,要托黄兄帮忙走动了。事成必有重谢。”

黄炳光道:“康年兄不必客气,这本就是分内之事。若要用钱,我这里也能凑出来一些。”

康年也道了谢,又问:“人在警署,家母实在不放心,不知道能否先交钱取保?”

黄炳光早已打听过了,那边只推说案情重大,不得取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