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的专属护士。令年说:她没有意见,愿意做汤普生医生的助手。汤普生医生盘算了几天后,又说:杨太太,看你每天来做工时穿的衣裳,总是很洁净漂亮,不知道你在哪里找的浆洗妇人?令年哪好意思说,是家里的下人?便说:是我自己浆洗的。汤普生医生很高兴,忙道:我请浆洗妇人替我洗,她总要担心我的医生服上面沾满了“坏女人的毒”,坚决不肯接受。那么就请你也替我洗一洗好了,我每个月私人再加你二十块钱工钱。于是,令年便很快得到提拔和涨工钱,也得到了汤普生医生的信任。
这天中午,她和汤普生在茶房里吃饭,听差频频进来看,催促说:病人很急。汤普生便不高兴起来,将碗箸放下,对令年抱怨道:“你们中国人,身体有了病,总要想方设法藏起来,很怕别人说自己有病。但见了医生,又性急得不得了,恨不得隔着帐子看一眼,就要马上开方子、抓药!”
令年见他动作仍是慢吞吞的,便说:“我们中国人也说,医者父母心。”
汤普生道:“把病人当做我的亲生子女一样看待吗?那我做不到,这只是我的一个职业而已。杨太太,你来做工,不也只是为了赚钱养家吗?你也有小孩子吗?”
令年摇头。汤普生便开玩笑道:“这很好。你太年轻漂亮了,不应该急着去结婚和生孩子。假如我年轻二十岁,也许我会跟你求婚。”
这个汤普生在英国有位青梅竹马的太太,在上海还有位年轻二十岁的太太,过得非常潇洒。令年装作没有听懂,一直走进诊室,将门替他打开。汤普生便立马换上一副冷淡严肃的面孔,对里头打招呼道:“太太,是什么把你带来我这里?”
汤普生是很谨慎的,对于来访的女客人,不论年龄老幼,作何打扮,一律只称作太太,因为来的病人,不乏孕妇、或是某些隐私部位患有疾病的女子,若是称作小姐,那就很尴尬了。他说话的时候,便把眼皮一掀,看见一个素服淡妆、年纪很轻的病人,那副清秀安静的样子,让他的不快也消失了大半。他瞧了一眼令年,意思叫她翻译给对方听。
令年却一怔,因为来人是程小姐。而程小姐呢,比她的惊讶更甚于小姐是普通护士的打扮,穿的蓝布斜襟长袍,下摆放宽了,便于走动,头发是结的辫子,垂在肩上,一点装饰也没有,只系了一个白布的头巾。如果刚才一眼认出走进来的是于小姐,她不等汤普生开口,早就夺门而出了。
程觅棠两手紧紧抓着椅子,不等令年开口,立即对汤普生道:“我会英文,不用翻译。”
汤普生道:“太太,你会一些英文,不代表你能听懂我,因为我的用词可能非常复杂,或是,专业。而且,我是一个男子,如果有些问题你不想直接跟我说,那么你可以悄悄地告诉我这位助手。你在她面前不用感到羞耻。”
觅棠没有看令年,只是很坚决地对汤普生表示:“我可以听懂。”
汤普生只能说好吧,令年便走了出去,将诊室的门关上。等她把自己的饭安安静静地吃完,汤普生一脸不满地回到了茶房,将医生服挂在一边,说道:“她怀孕有快四个月了。”
令年对这此已经不很意外了,看着汤普生,等他继续说下去。
汤普生并不晓得令年与病人认识,只是抱怨道:“她却不相信我,我告诉她应该去做一些检查,她也不肯。”因为被人质疑了自己的专业,汤普生很受冒犯,便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就让她不信好了,等到七八个月,肚子都大起来,也许她会去找一个画符念咒的,只要‘哚’那么一下!肚子里的东西就忽然消失了。”
令年说:“也许她不是不信你,只是自己没有办法面对这么大一个变故。”
汤普生揣摩着令年的话,说:“这么说,你也觉得她大概是个未婚的女性啰?”他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