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3 / 4)

令年因为窦筱泉的缘故,对窦家人是敬谢不敏,便不情愿:“本来也是你逼我来的,我和窦家的女眷们都素不相识。”

杨廷襄道:“人不认识,礼难道也不认识?”他当初风闻窦府要办喜酒,忙采办了一箱珍奇古玩,连同名帖一道送入窦府权作贺礼。依照杨廷襄的脾气,窦府实在应该将各人所送的礼用斗大的字写成礼单,在显眼处张贴红榜,好让宾客们去议论:这位出手大方的杨军长是何方神圣?谁知今天来窦府四处留意,竟然没有一个窦家人晓得他杨廷襄的,只能依照金波的主意,忙请令年去施展“夫人外交”,在窦府女眷面前露一露脸,多提一提他的大名。

两人一面口角,到了窦府内宅的院门外,杨廷襄是望眼欲穿,可恨不能亲自进去施展“军长外交”,见有女眷携仆妇进出,便昂首挺胸,背着手走开,佯做欣赏廊房上挂的巨大的红纱灯笼,对金波大声道:“这个灯,是照宫里样式糊的,我在京城见过……”

嘴上海吹了一通,等四下无人,忙转过身来,却不见了令年的影子,金波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跟杨廷襄道:“你刚才看灯的功夫,夫人早被请进去了。”

杨廷襄一愣,把雪茄咬在嘴里,笑了。

金波鬼灵精,看杨廷襄那副表情,也忍不住笑了,说:“老爷,我看,夫人心里有你。”

杨廷襄道:“女人嘛……”见有个穿洋裙的窈窕身影被旗人婆子领着,袅袅婷婷地在廊房另一头经过,杨廷襄的个人爱好,是最倾慕这种清丽脱俗的女学生,多看了几眼。金波岂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凑到耳边,奚落他道:“爷,别看了,看了也白看。这个程小姐,和太太认识的。”

是窦府座上宾,又和令年认识,那便非富即贵,不是戏子妓|女那么好上手的了。杨廷襄甚觉无趣,又不耐烦在这里等令年,抬腿就要走,金波追着他问去哪,杨廷襄心想,来上海逛了半月,看遍了沪上的莺莺燕燕,倒有些想念玉珠了,便说:“去洋行,给你姨奶奶买两瓶摩尔登糖带着。”想起令年撇清的动作,心里冷笑:大老婆不能摸,还好我有小老婆。一面招呼金波跟他走,愤愤地说道:“哪个王八蛋说的一个人只能娶一个老婆?呸,狗屁新政府,迟早要完蛋!”

第81章

京畿的贵戚们要来喝喜酒,窦家的正房上早盘起了一爿大炕,上头坐满了两府的老太太、老姨太太们。天子脚下过惯了,老小姐们养尊处优,比年轻时还爱俏,浑身裹满了金银,小脚缠得像粽子尖尖,鞋面绣的五蝠捧寿,倚着榴开百子的引枕,手里一杆水烟筒,烟雾缭绕,咕噜噜闷响。

令年被使女领进来,依照旗人的礼节福了福。窦于两家议过亲,窦府人约莫都有底,十分好奇这个舍窦家而就土匪的于小姐到底是个什么傻子,只不好当着冯家的面提。老眼昏花的窦老太太将令年拉过来,瞧了又瞧,点头道:“长得挺漂亮,就是说话声音小点,蚊子哼哼似的!”招呼使女,“给杨太太拿瓜子碟子来。”

旁边的老姨太太给老太太捧着烟袋,笑道:“他们上海人,时兴洋人那一套,讲话声儿要小,饭要吃少,大喜的日子不穿红的,倒穿白的,活像披麻戴孝!说这叫‘文明’。”

老太太就着丫头手上的痰盂大吐一口痰,嘴里嘟嘟囔囔,大意是在骂上海人及洋人的爹或妈。随后便丢下令年,眼睛一闭,抽烟去了。令年还没见着新娘子露脸,便抓了把瓜子,侧身一坐,耳朵里声浪一阵阵的,说笑的,咒骂的,荤素不忌,比戏台子还热闹。若是于夫人不幸来赴宴,回去保不齐要头疼、眼睛疼、胸口疼上半个月。令年跟杨廷襄厮混惯了,倒觉得挺自在,忽见帘子一掀,一个穿红马甲的使女走进来,后头跟着雪人似的程小姐,令年不禁把瓜子放下,用手绢慢慢揩手。

老太太没听说上海有哪个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