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3)

“大人观此情此景,和当年杜将军泗水一战,可还相近吗?”

谢凌昭一怔,仿佛一条被击中七寸的蛇浑身难以动弹,他极为僵硬地挪动脖颈,正对上梁溱寒意逼人的眼睛:“谢大人,你如今为了安抚秦穆的谋逆之心,连性命也可以不要,当年为什么要从中作梗,不肯派驻援军,非要置杜将军于死地?”

杜承泽已故去十年有余,这十年宫中朝中一直对杜将军的死讳莫如深。杜瞻沦为了实实在在的笑柄,人们只有在编排杜瞻时才偶尔提起一两句其先父,以衬托其荒唐不肖。大家笑话杜瞻的时候多了,仿佛离杜将军的死就远了。

许久没人提起那场泗水之战,梁溱骤然发难,偏偏要打破心照不宣的规则,将已经束之高阁的书卷翻开,把其中一个个血气浓重的字淋漓指认给他看。谢凌昭脸色一阵苍白,嘴唇翕动,还未置一词,便听梁溱又道:“我是不是太苛责你了,谢大人?”

谢凌昭直觉他后面要说的是极为危险的话,但已无法阻止。

果然梁溱笑道:“你毕竟只是个出谋划策的臣子而已,哪怕你有一颗玲珑心,能为圣主想出千般妙计,但主意总归不是你拿的。”

谢凌昭身子晃了晃,几欲栽倒,一只极有力的手如铁臂一般稳稳地按住他的肩膀,只是眼里的厌恶却是不容错认的。他心中疑惑至极,急切地张口:“太子殿下,您为什么对当年的事如此耿耿于怀?”即便杜将军死于阴谋,也和太子无半分关系。他原以为太子只是立场殊异,心有所求,现在细想,秦穆和细封的战事竟仿佛当年杜承和泗水之战的翻刻,仿佛有人刻意为之!

梁溱看着谢凌昭错愕难当、冷汗涔涔,却根本不打算回答:“我忘了,您是大梁的股肱之臣,所作所为自然全是为了大梁。当年大梁外邦安定,只剩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部落,自然要除去杜将军这个心腹大患。如今外患尚存,不能轻易动秦穆,反而要多加安抚。将军在外,最怕的就是君王的不信任,除此之外,刀山火海也没有他们不敢闯的。”他缓缓眨眼,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苦笑:“你看,你总是很懂将士。”也很懂怎样一刀刺入他们的心脏,让他们不得善终。

“你要为大梁死,没人会拦着你。但不是所有人天生都要为大梁死而后已的,”梁溱道:“尤其是死于权术之下,犹如草芥一般被丢弃践踏。杜将军如是,我母后如是,林丞相也如是。”

谢凌昭心血顿时凉了半截,劝他“太子殿下,无论你在做什么,停手吧,你难道想让大梁风雨飘摇吗?”

“侵占他人的领土总有归还之日。至于秦穆,他和圣主迟早要刀兵相见的,大人就当长痛不如短痛,凭你的才智应当早就料到了,你不过是不想此时和他起冲突罢了。毕竟你对圣主如此忠心,届时想必也会帮梁陟除去秦穆罢。”梁溱平静道。

“来人。”几个结实的官吏走进来,作势要押谢凌昭。

梁溱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他道:“放心,大人从前为圣主改弦更张,废止丞相,独揽大权,这么多年又汲汲营营,圣主也感念你们的情谊,所以特许你辞官还乡,三代不得入京。”

“但矫诏的罪名总要有人承担,你的学生已经全盘认下了。”

谢凌昭猛然一颤,目眦俱裂道:“此事乃臣一人所为!”

“失去最亲近的人的痛苦,多年前杜瞻尝过,如今也该轮到大人了。”

张载舟死得无声无息,默然地喝下鸩酒,就如同梁溱上一次来审问他一样安静。他比谢凌昭要冷淡很多,可能是梁溱没有多余的话刺激他,也可能是知道无力回天,只在梁溱提到圣主不忍杀谢凌昭的时候开口道:“诏书是学生更改的,谢大人并不知情,求殿下和圣主禀明实情。”

梁溱此番来也不是审案的,不过是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