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说她妈妈正在手术室抢救。
手术室外的长廊上,晚晚的父亲孟泽垂着头坐在椅子上,遥遥一个侧影,额边发已花白。
“爸。”晚晚低声叫他。
孟泽闻声站起来?,沉默着望晚晚一眼,眼睛因情绪激动而发红。
而后,他抬手打了孟晚晚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空荡的长廊,让人的心情也仿佛这没着没落的声音一般,孟晚晚随即要往下跌去。
黎烟一把扶住她肩膀。
孟斯奕扣住孟泽的胳膊,不愿让他一时?情绪上头,“小孩子叛逆,别太计较。”
从小到?大,孟泽夫妻俩从未舍得动女儿一个手指头,孟晚晚作?为孟家最小的孩子,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别说动手,一句重话都?没人会对她说。
但今天这事儿黎烟觉得不能?尽算作?孟晚晚的错,晚晚妈妈重男轻女是真,再之处理孟晚晚的问题时?确有失分寸,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敏感,不能?因为眼前后果就全盘将罪责丢给她,若是十几岁的孩子面对不满与不公?时?也不知反抗,这世界就烂透了。
晚晚妈妈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是三?小时?之后。
手术室门?轴的转动声划破寂静,晚晚妈妈平躺在蓝纹推床上,氧气面罩蒙着半张苍白无色的脸,她已经筋疲力尽。
昏睡过去之前,病床上的人笑着流泪,她握住孟泽的手:“老公?,是男孩。”
血袋悬垂架摇摇晃晃,透明软管里暗红液体倒流半寸。
晨晓初破,母子平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孟泽第一件事是把消息告知老爷子:妻子生了个男孩。
一切阴霾好似都?烟消云散,黎烟坐在晚晚身旁,眼见小姑娘眸中愧疚与寒冰交杂,她摩挲几下小姑娘的后背。
黎烟想,她早晚会明白,这世上除了自己,别人的爱都?不牢靠,一个很?残忍的事实?是,这个“别人”包括父母,包括你自以为的真爱。
永远不要为爱赌博。
晚晚没有去看妈妈,也没有去看新出生的弟弟,生气的劲头已经过了,非要说当?下她是一种什么情绪的话,大概更类似于失望吧。
从医院出来?后孟晚晚没有回家,孟泽拜托黎烟让女儿在她那儿暂住一段时?间,等晚晚妈妈出了月子,身体和?精神?都?好些的时?候再把晚晚接回去,反正就算现在回家家里也一个人都?没有,最近保姆请了几天假。
黎烟应了,可谁都?知道,有些天平早已失衡。
道路边早点已经出摊,黎烟去买了份刚出炉的烤红薯给孟晚晚,小姑娘也不知在想什么,麻木的接过,连烫都?没意识到?。
车厢中充斥红薯的香气,直到?冷掉。
孟斯奕给晚晚请了一天假,让她好好休息。
黎烟半路去了公?司,没和?他们一起回去。
天桥下的积水映出无数转动的轮毂,公?交车排气管喷出的白烟与煎饼摊的热气在空中交缠。
晚晚一个人缩在后座。
“孟晚晚。”他透过镜子喊她,“别这么萎靡不振。”
“阿奕哥,你会更喜欢小男孩吗?”
别扭又伤心的孟晚晚令他联想到?十几岁的黎烟,敏感、脆弱、不断试探,他从来?明白这世上没有天生个性古怪的人,她们只是缺少安全感。
“无论你今后还会有几个弟弟,哥哥永远偏爱你。”
小姑娘的表情终于有了点温度,她其实?很?好哄的。
“那你以后的财产我能?继承吗?”她开玩笑。
“看在你胆识过人、敢问我这种问题的份上,流动资产可以给你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