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打听你,他只说,千万别让你的文字给骗了。”其实望海出卖的并不止这些,他告诉明远江城最喜欢二教的一阶,他告诉明远江城最不像人家想像中的江城。校刊上的文章还真引起过一些人的注意,以为是长发飘飘裙角飞扬的琼瑶女孩,明远就说:“我一看,一阶里靠窗的那个女生最不琼瑶,那定是你了。”那天江城穿着打折买来的真维斯樽领白T恤,一头短发背影像个瘦弱的小男生。

大四时好赖还是一横心签了约,望海去北京,如愿留重庆,江城却选了小小一座城。望海诧异:“江城,你晕头了?”江城只是一意孤行,望海其实知道原因,轻轻叹了口气,说:“傻孩子。”

不过是为了离明远近一些,却又骄傲的不肯再近,地域的距离固执成咫尺的天涯。一百四十三公里,如果肯,只要两个钟头。毕业后差不多三个月,望海打电话来,只说得一句:“江城,你这个傻孩子。”江城哗啦啦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已经知道永远靠近不了明远,哪怕只有一百四十三公里,而望海离她二千公里。

2001年的冬天,如愿已经去了日本。望海从上海打电话来,抱怨她:“江城,你为什么连同学录都不去了?”将新公司的地址电话自己手机都说给她听,江城手头正做报表,阿拉伯数字看得渐渐成了蠕动的蚁,随手将他的新手机号记在电子秘书里,一转眼就忘记了电子秘书的密码。

2002年的春天,明远终于渐渐面目模糊,连望海的声音也成了陌生,听了半晌才听出是他来,他连连叹气:“顾江城啊顾江城,你定然是另觅新欢了,重色轻友,连老朋友都问出先生贵姓这样的话来。”江城喜孜孜的讲起那个人的种种好,望海电话里最后一句,说的是:“七妹,我真替你高兴。”此去经年,没有再听到人这样唤她。怔仲了良久,惆怅那时是年少春衫。

2003年的夏天,江城往上海出差去,和望海约在酒店大堂里。他是衣冠楚楚西服革履,她穿江南布衣的绣花长裙,大波浪长发垂在肩上,仿佛漫不经心的吉普赛女郎。他半晌才认出她来,笑言:“从未见过你穿长裙,又留了长发,真是判若两人。”江城微笑,望海记忆里她大约永远是校园里古灵精怪的样子,成日T恤仔裤球鞋,无恶不作的坏孩子。

望海开车带江城出去吃饭,从闸北到钢城,穿过大半个上海,高架似是永远走不尽的天桥,车窗外风声轻啸。江城一如既往的话多,呱呱哇哇的讲述别来种种,昔日是非。毫无顾忌的讲起如愿,抱怨当年一度曾被蒙在鼓里。望海想起当年江城初初知道他与如愿的恋情,一脸的错愕,接着是笑逐颜开,拽文说:“是几时孟光接了鸿梁案?”其实如愿不读《红楼梦》,望海自明了来历出处,却一笑置之。

望海的女朋友美月在餐厅里等着他们,望海对美月介绍道:“这是当年我们系里的七妹。”江城纠正他:“是六妹。”又笑咪咪的对美月说:“只是一种排行,许大哥并没这么多妹妹。”大学里常常听人家唱“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老歌,如今连旋律都淡忘了。

望海讲起大学时代江城的斑斑劣迹,大笑开怀:“你不知道当年江城多有名,人人都知道监理系有才女江城,‘五四’运动六十周年纪念征文,篇篇都是演说稿一样的慷慨陈词,独独她写鸳鸯蝴蝶派张恨水笔触,背景在五四时期的言情小说来交差。偏偏文字华美跌宕起伏,看得文学社社长陈明远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往事已是遥远的一抹晕黄月光,江城微笑,听到明远的名字已然毫无芥蒂。望海握着美月的手侃侃而谈,谭鱼头的淡白氤氲的热气里,只听美月轻轻娇嗔:“望海不好老说话,请江小姐吃菜啊。”望海笑着说:“对了,江城当年说过要当专业陪吃。”昔年学校小饭馆门外是清澈透明的阳光,而今日谭鱼头店外是万家灯火璀璨霓虹。江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