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乐宫中不再死气沉沉,除了琴音,还多了欢笑。方无舛自然是喜欢这样的气氛,因为这时的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融入了自己在宫中的生活,而不是过着一个叫“婉贵人”的旁人的生活。
一日,素儿服侍方无舛睡下之后来到卧房外间,让静候的夏草和浣珠也去休息便回了自己的睡房。
作为近侍宫女,宫规守夜是一项重要的职责。夏草和浣珠分别值守上下半夜。尽管方无舛认为自己不需要这一项服侍,便每次都差素儿叫她俩按时休息,夏草和浣珠认为是自己职责所属,依然坚守岗位。
素儿走后,夏草对浣珠说,原来“婉贵人”是这么祥和有爱的人,能伺候她真是自己的福气呢。
浣珠一阵猛点头不语。
夏草给浣珠来了一记爆栗,又开始一通崇拜“婉贵人”的琴技,多么流畅,多么让人热泪盈眶。
浣珠想了想,终于还是捂着脑门儿一阵猛点头不语。
夏草对浣珠翻了个白眼,说自己进去看看要不要给“婉贵人”盖被子,就撇下浣珠轻手轻脚掀开门帘进了“婉贵人”的卧房。
浣珠想了想,便也蹑手蹑脚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浣珠就被夏草揪着耳朵拽了出来。
浣珠疼得呲牙裂嘴却还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夏草把她拎到外间轻声厉喝:“你去睡了!下半夜敢有闪失我就拧掉你耳朵!”
浣珠又一阵猛点头不语,忽然脸一红,凑近夏草耳朵说了一句:“娘娘长得真好看……”便在夏草魔爪落下之前跑开了。
夏草冲着浣珠背影一阵无声的咒骂,又竖起耳朵直到听见那遥遥一声轻轻的关门,方才坐回灯下,拾起女红,那上面是一朵未绣完的珠花。
这日天空阴灰,不见光日。
方无舛同素儿在偏殿内对弈,战役无声,方无舛额上却冒了汗珠。
素儿这时一子落下,眼中带着一丝嘲讽地望向方无舛道:“贵人棋艺并没有与身份同升哦。”
方无舛自知输了,一推棋盘:“才不好玩呢!”
言毕眼神往窗外一飘,却瞥见了匆匆忙忙向偏殿跑来的夏草。
方无舛心里一惊,莫名地紧张起来,刚站起身,夏草已经扑倒在殿阶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女,女皇,驾到……”
心里其实幻想过无数次和女皇的见面,也自己想过无数种的应对方式,可是今时今日,方无舛还是愣在了那里。
夏草稍微缓过劲儿来,忙过来搀住方无舛:“主子娘娘,快准备接驾啊!”
浣珠这时也跑了过来,两人便夹搀着方无舛向正殿而去了。
偏殿里,素儿平静地收拾好棋盘,走到窗前望了眼景乐宫门的方向,见守门的宫女已经跪下,知女皇圣驾已近。她用力闭了闭眼,压住了满眼突然跃起的烈焰,继而转身向正殿飞奔而去。
和女皇在宫中的初见,方无舛事后想来,与自己幻想的种种竟然没一个相同。原因就在于,自己对女皇的设想,是一个完全的错误。其实自己也早该猜到,女皇她,该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殿外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恭声唱喊:“女皇驾到!”
战战兢兢跪在正殿之中的方无舛大气都不敢出,此时亲身体验了一把自己刚进宫那天跪在这儿一地宫女的心情。
时间过得可真慢,方无舛心里小鼓乱敲,脑子里一团乱麻却又什么都没想。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会儿,又或是很长,方无舛只觉得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伸手那么一搀,自己就借力而起,懵懂中眼前已出现那张俊美的脸。
距离,太近了。
方无舛自觉一阵眩晕,可还是马上低下头去,按教引姑姑所授欲行君臣之礼。
她拽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