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汹涌,连织脸被冻得通红。

呼吸的寒气如雾般缭绕在半空,冷得刺骨,短短一段路她走得很艰难。

无人求助,也不能求助。

宴会厅里全部都是和沉母相关的人,她这无异于自投罗网。而手机刚才落在了大衣口袋,哪怕想找自己的人都毫无办法。

她只记得陆野的电话,可人此刻在重阳千里之外。

周遭黑影如同噩梦般在连织眼前乱晃,像是这半年活在虚妄里所受的关怀,疼爱,庇护,甚至得天独厚的宠溺。

在针刺了道口子后终于轰然碎灭,瘪下去的烂气球里才是她真实的人生。

连织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可即便再疼,连织步伐也未暂停分毫,她背脊反而挺得直直的,连着痛苦也一一吞咽了下去。

像是要用这种痛提醒自己,打醒自己。

她不过是冒认的沉家假女儿,是怎么敢和沉祁阳纠缠的。

这条路再往下于她是死路。

大抵真的太冷了。

刚才还在沦陷的一颗心渐渐冷若寒霜,她的脸上在不曾察觉中一片湿濡。

路灯太暗,树影浓密,毛呢裙摆下右脚腕已经青紫。

她想在这条路上自舔伤口,同时想清楚后面怎么走。可转角处倏然走来一道黑影,四目相对间,他手中的黑色大衣突然将她兜头裹住。

只有苍白湿濡的脸蛋掩在外面。

冻得发紫的嘴唇紧呡,睫毛上还带着点点晶莹。

“还好吗?”宋亦洲问。

明明是问句,却无半丝疑惑。他沉沉如雾霭的眼眸里几近冰凉,像是早已猜到她如何会狼狈在这。

连织无端感到莫名的恼怒。

她这辈子那么多狼狈的时候,凭什么都要被这个男人看笑话。

“很好。”

她呡紧薄唇,挺直腰杆,成了道倔强的弧度,“宋总你呢,怎么会在这?”

“宴会太吵,出来吹吹风。”

宋亦洲隔着夜色看她,“你呢?”

“我当然也是。”

宋亦洲忽而薄唇溢笑,那笑却指不定什么意思。

“吹个风不小心从二楼跳了下去,看不出来沉小姐飞檐走壁的功夫也一流。”

连织忽而恶狠狠瞪他一眼。

她很确定若是恨意和讨厌能量化,对面男人脸上绝对挨她几道血爪子。

但此刻明显不是吵架斗嘴的好时机。

取暖解决了,腿部的疼痛却时刻拉扯着她,她要去找医生。

“宋总可真幽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道,“你愿意吹风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宋总能不能别老别无声无息出现在别人身后,得亏我没有心脏病,不然早晚被你吓死。”

宋亦洲垂眸看她。

她长发掩映在大衣里,只有巴掌大一张脸蛋隐匿在黑暗里。

明明小得能随时被吞灭,那双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明亮且不服输。

她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和他拗着,哪怕自舔伤口,也绝对不会丢弃骄傲,软下来向他求助。

而蓉城那个随时示弱,随时讨好的姑娘不过是她的伪装。

转眼连织已经迈动步子。

钻心之痛,痛得她已经咬紧牙关,几步之后甚至往旁边踉跄了下。

她正要支撑上旁边的树干,身体却整个轻盈。

宋亦洲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迎风大步往外走。

寒风中,他凛然的眉眼近在眼前。

一双手臂却搂得很紧。

“放我下来,不要你管!”她道。

她莫名来了脾气,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