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早已老眼昏花,他蒙了一层灰翳的眼眸却似乎还能溯回当年的情景。

人神自高天走向大地,那裹挟着风雪气息的一席白衣,手持着足以撕裂苍穹与大地的长剑,直面着满城早已化为鬼魅魍魉的百姓。

老兵不知道该如何以言语去告知孩童,那个人的出现对城中百姓象征的意义。

“他的出现就像熹微的晨光,他让熔炉中绝望的蝼蚁意识到,那些苦难并非无法跨越的天堑,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并非不可战胜的灾劫。”

“他让熔炉中的生灵想起自己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知道!阿姆告诉我,我不是真的小狸花,因为小狸花不爱吃糖果,也不会说人话!”翻来覆去抱着自己肥大尾巴一通乱啃的狸猫举起一只爪子,灵魂的强度与□□的异变挂钩,脆弱纯净的孩童即便堕落为魔物也只会化作这般幼弱的生灵,“所以阿姆说我是人,而不是小狸花!”

“没错没错。”老兵笑得见牙不见眼地揉着狸猫的肚皮,“即便形貌已被扭曲,我们却仍然留存着清明的自己。”

“阿耶阿耶,你说人神一身白衣,是不是像那个人一样呀”蹲在老兵头上的三花举着爪子,指着远方。

老兵闻言抬头,昆虫的复眼剥夺了他对颜色的感知,但却赋予了他更为敏锐的嗅觉与黑暗中视物的能力。然而灵魂的异变让他苟延残喘至今,衰老却也无可避免。老兵白蒙蒙的视野中只捕捉到几道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人宽袍广袖、脊梁笔挺。不知为何,那背影竟让老兵早已随时光黯淡消逝的记忆擦拭一清,令昔的旧影逐渐变得鲜明。

“像。”老兵张了张嘴,“确实像啊……”

将要离城的人踏过黄土,在老兵与孩童身前走过,甬道上方而来的风送来一丝山花的香气。

老兵心想,确实很像,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那位满身风雪,这位却好似伫立于春花烂漫的山野。

即便如此,老兵依旧举目远眺,目送着那道熟悉的背影逐渐远去。

目送着她,自大地向高天走去。

【第48章】掌教首席 请司命刀而死节……

幽州, 咸临,帝京。

齐虚真身着繁复华丽的国师长袍,冷声屏退了下人, 独自一人步入位于宫殿最深处的内室。

自从宣怀王病重又幸得国师出手治理之后,大成殿便成了无诏不得入内的禁地。就连贴身伺候了宣怀王数十年的侍人都不被允许进入内间,只有负责调理君王身体的国师被允许随时通行。对此, 宫里的侍人们不敢多说什么。因为那些对国师抱有异议的人这些年来不是悄无声息地消失, 便是已经化为了一捧黄土。即便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国师, 但活得跟人精似的侍人最懂得明哲保身之理。

在皇城,若不成为国师的拥趸, 就会像微不足道的蝼蚁般被人碾死。

然而,外表看上去冷峻威仪的国师, 却在进入内殿后拧起眉头,露出了愤怒焦躁的神情。

“这群废物!”他猛一挥袖, 广袖与风相击发出了「哗」的一声响。但布有静音结界的内殿却隔绝了室内的所有声音,“区区一个皇太女与军师, 居然让她们把吾神的大计拖延至今?!谢秀衣分明就在北地,怎么会找不到……这帮蠢货废物蝇蚋!攥在手中的猎物居然都能让她逃了出去……”

“可恶可恶……要是让主祭知道他们办事不利, 真该将他们通通丢进摩罗坑里……该死的,该死的……”

外表不过而立之年的国师华服冠冕,仪表堂堂。但此时他却仪态全无地在内殿中徘徊踱步, 不自禁地啃咬着自己的拇指。他眼底压抑着无需明辨便可感知得到的焦虑与恐惧。尽管嘴上谩骂着那些「办事不利的废物」。但齐虚真明白, 最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