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沉寂不足三息,便有人掀帘而入。张松快步冲到谢秀衣的身前,险险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谢秀衣剧烈地喘息着,下巴与脸颊处净是残存未干的血迹,这让她看上去狼狈至极。张松飞快地检查了她心口处的封印,替她掖好衣物,而后便将这个轻得不像话的残躯抱起,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旁的软塌上,让她平躺下去。
张松起身想把还在燃烟的香炉抱近些许,脚下去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那竟是一个青瓷丹药瓶,瓶身有着水纹剑徽的标记。
某人走得太过匆忙,只来得及将药瓶撇在地上。
张松不疑有他,连忙捡起药瓶从中倒出一颗拇指大小、清香四溢的丹药,连以往的试毒都想不起,就着桌上微冷的残茶给谢秀衣灌了下去。没过一会儿,身躯痉挛不止的谢秀衣便逐渐缓过劲来,吐息也恢复了平静。
她散乱的鬓发被汗水黏在脸上,看了一眼被张松小心握在手中的药瓶,良久,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军师……”张松肝胆俱裂地看着如琴弦般紧绷的女子,只觉得她惨白脆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化作晨间的冷雾般散去。
“不要怕。”谢秀衣嗓音低哑地宽慰他,“我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会。”
张松一个八尺男儿,听见这话却好像被人摧断了肝肠。他控制不住地颤抖,顷刻间便泪如雨下。
谢秀衣静静地看着他哭得狼狈而又扭曲的脸,这个一路追随她走到今天的男人。她看着他从缀在自己身后满口「军师军师」求她答疑解惑的少年,一点点成长成如今这副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模样。铁石心肠的谢秀衣当然不会为任何人而动摇,但她还是有一点点苦恼。
虽然没有宣之于口,眼前之人也绝不敢言。但谢秀衣心有七窍,哪里不懂他自少年时便不自知的视线?
“别怕。”辩才无阂的谢秀衣拿眼前之人没有办法,满腹诗书的她只能一次次地重复着单调的话,一如烛灯里时不时爆开的灯花。
将死之人不会回应男人藏在哀恸哭泣后的心里话。
惶惶灯影中,谢秀衣平静地注视着大帐的穹顶,心里却想着,他以后还要成家的。
所以,不说也罢。
【第40章】掌教首席 扬旗为号必回响……
很多人都曾困惑过, 金枝玉叶的宣白凤公主为何放着荣华富贵不享,非要去边境从军, 和守城的将士们一起苦耐那塞北的风沙?
宣白凤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她只是自幼时便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想, 一个并不清晰的、对「君王」的念想。
宣白凤幼时便被册封为皇太女,原本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突然要面对繁重到成年者都吃不消的课。对此,天性活泼好动的宣白凤心里不是没有委屈过的。但是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她被册封为皇太女是天大的好事, 她如果出声抱怨那便是对父皇的不满, 是「难担大任」,是「好逸恶劳」。
每到这时,心事得不到排解的宣白凤总是会偷偷去爬树,这是她唯一敢做的「不成体统」的事。等到宫人们找不到她时,年迈且好脾气的太傅便会将下人遣走, 迆迆然地找到藏在枝叶树影间的公主。等宣白凤慢吞吞地下树后, 太傅会掏出戒尺不轻不重地敲两下她的掌心。而后, 太傅会牵着公主的手刻意绕远路,回书斋的路上,太傅会给小公主讲一个故事。
位于三公之一的太傅是个再正统不过的儒生,他给小公主讲的故事多以教化为主。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诚悌勤雅恒这些美德与道理, 宣白凤最初便是从那一个个故事中体悟的。但太傅在教导她这些时又告诉她,满口仁义道德的也可能是伪君子,刚直不阿的儒生也会害民祸主。百种米养百种人, 君王不可以是一个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