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他又一次来到阿莉身边。

经过三年的改造,新?城堡被阿莉装点得井井有条。

后花园有一处湖泊。

阿莉将它?照料的很好,湖面?永远清澈、静谧,盛开着美丽的睡莲,两岸种满葱郁的灌木,白色小花点缀着绿意。

蜿蜒的藤蔓汇聚着一滴水珠。

水珠轻盈的落于湖心,而后,涟漪慢慢扩散。

他和阿莉能说得话越来越少了,思维跳脱出皇室的怪圈,他知道、包括自己?在内,整个皇室,没有人对得起?她。

他们禁锢了一个女人。

他们禁锢着他的妈妈。

他们对外?界说,‘家主夫人卧病在床,无法轻易见人。’

但他们却为?父亲牵线搭桥,让他见更多血统尊贵的皇室后裔,‘这位是高贵的亲王血脉,微妮拉小姐,她今年十六岁’。

他感到愧疚,无力。

面?对阿莉时,他很想将这些统统告诉她,他想让她自由、想让她离开,想让她变成以前那副快乐的、健康的模样。

他最后在一个下?午,找到在厨房为?他做饭的阿莉。

记忆将那天的一切都记得分毫不差。

包括窗外?阴沉的天空、厨房氤氲而起?的雾气、走廊里女佣们打扫房间时的声音、以及阿莉回头,模糊脸上?,一抹讶异而温柔的笑容。

她的笑容很奇怪。

在他闷头将一切告诉她,并天真地将计划本拿出来,与她商讨逃跑细节时,阿莉忽然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她在笑,一种解脱而又明?媚的笑容,“真好,我们启泽和皇室不一样。”

“……这就够了。”

他看不懂她含泪的眼睛,“这样就够了。”

那天深夜。

他在睡梦中被古堡的尖叫和脚步声惊醒。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没有人再顾及他大皇子的身份,城堡乱成一团,女佣们尖叫痛苦、侍者无头乱窜,送他前来城堡的安东尼爵士泪眼模糊。安东尼爵士找到了他、牵住他的手,没有避讳,他带他走到后院的湖泊旁。

所有人都在尖叫、跪在地上?,祈求他离开这里。

而安东尼爵士却蹲下?身,第一次,他做出这样失礼的动作,压着他的肩膀,苍老而温和地告诉他,“殿下?,这是你母亲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自由了。”

宁静美丽的湖泊倒映出一轮弦乐。

乌云散去、天际分明?。

“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好像一点感觉不到处境险恶,又好像她本该生长在水中一般”①

洁白的睡莲成了她的坟墓。

她那样削瘦、原来在他七岁那年离开后,便陷入了无止境的噩梦,她已经空耗了太久的年华,被皇室的丝线束缚着手脚、思维,她注视着起?飞的飞机。

在那一刻。

便做下?了一个痛苦却解脱的决定?。

“……”

傅启泽以一种置身事外?的角度,俯视着一切。

他很平静。

幽灵一般飘荡在宫殿四处。

看着小男孩高烧不退、看着皇室为?外?界舆论逼迫重组、看着小男孩一点点长大,变得沉默寡言。在又一次被关进漆黑狭窄的戒室后,已经十五岁的他,忽然笑了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平静地点燃了窗帘。

熊熊烈火吞噬了戒室,也吞噬了那道懒散的屈膝、依靠着墙壁的身影。

烈火灼烧的痛感在一片惶恐的尖叫声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