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有迟疑:“臣……”

听出段翎话间有迟疑,嘉德帝掀起眼帘,手敲过一个没在炼药的丹炉,听它的声音:“嗯?”

段翎敛眸,站在几步之外,从容不迫道:“臣尚未查到是朝中何人暗中助反贼,但臣查到京城里有人传信给反贼谢清鹤。”

纱帘无声拂动,划过嘉德帝的脸,他目光一冷:“是谁?”

内侍惶恐跪下。

段翎语气没起伏:“信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送出去的。”

此话一出,嘉德帝倏地站起来,趔趄了下,内侍赶紧上前搀扶,段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嘉德帝神情怪异:“皇后身边的宫女?证据在何处?”

段翎取出锦衣卫截获的信,内侍忙不迭起身去接过来给嘉德帝。嘉德帝很少让臣子近身,一般由内侍接下,再呈上给他。

他一目十行看完信上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捏皱了信纸。

段翎像是没看到。

嘉德帝撕碎了信,又用火烧掉,守在炼丹室内的内侍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他会迁怒自己。

烧完信,嘉德帝仿佛又苍老了几分:“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段翎不卑不亢:“是。”

嘉德帝挥了下手,内侍像以往那样拿来碗和匕首。段翎刚握住匕首,就有人闯进来了,从外面追进来的内侍不停喊着皇后娘娘。

下一刻,皇后出现在他们眼前,她先是看了眼段翎,再看嘉德帝,弯腰行礼:“陛下。”

嘉德帝扶起皇后,唤内侍搬来椅子给她坐:“你怎么来了,你有病在身,不能外出吹风的。”说着就要问责照顾她的宫人。

皇后没坐:“是臣妾坚持要过来见陛下的,与旁人无关。”

“你想见朕,派人来说一声,朕便会去,何必亲自来,万一病情因此加重了该如何是好。”

她咳嗽了几声,没回,越过嘉德帝,行至段翎面前,审视着:“这孩子便是药人?”他二十岁出头,对她来说可不就是个孩子。

炼一个药人有多难,药人会遭受多大的痛苦,皇后也清楚。

段翎作壁上观。

嘉德帝想将皇后拉回来:“皇后,你不用管此事,朕……”

皇后却夺过内侍端的瓷碗,砸到地上,没动几下便气喘吁吁了:“这世间根本没有长生不老的药,您为何这般执迷不悟?大燕会沦落至此,跟您脱不了干系。”

瓷碗碎片溅起来,划伤了嘉德帝的手,内侍大惊,想拦住皇后,却被他挡下:“你说朕为何这般执迷不悟?”

皇后深深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给了他一巴掌:“我知道了,因为你太自私了,我当初、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她不再自称臣妾,也不再尊称他为陛下或您。

内侍又全趴跪在地上了。

皇后方才所言已是大逆不道,没想到她还敢扇皇帝一巴掌。

“你们先退下吧。”嘉德帝并未大怒,还有理智,让段翎和内侍退下,没当他们的面说太多。

段翎弯唇一笑,却没人瞧见,他不疾不徐地抬步离去,没回府,去北镇抚司的诏狱提审犯人。

*

十一月初,天转凉,京城里的树落叶簌簌,段府院子里的几棵树也落了不少叶,堆在地上。

仆从见有叶子就拿扫帚去扫干净,扫地声吵醒还在赖床的林听,她伸了个懒腰,赤脚下床,头发也不梳,站到窗前看院中。

“奴吵醒您了?”仆从看林听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停下来。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她们是负责打扫的仆从,以为她早就醒了。

林听打了个哈欠,去刷牙洗脸:“没有,你继续就行。”

她今天想去书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