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中国还有一句俗语,叫“退一步海阔天空”。在各种对峙、冲突中,这句话的效果百试不爽,而对人的心理慰藉更是无与伦比。“海阔天空”中的“空”,虽是文学修辞,却符合佛教本义。试想,“退一步”就能如此开阔了,多退几步又会如何呢?应该明白,这里所谓的退,并不是消极的退让,而是对事物空性的逼近。原来那种鼻子对鼻子、剑戟对剑戟的“狠劲”,其实都是迷误。在这个意义上,空,是一种因放弃、删除、减负之后产生的美好境界。

对于这一点,我忍不住还要从美学上加添几句。东方诗画中的“空境”,是“上上胜境”。“空即是色”的道理,在东方美学中获得过最佳印证。但这不仅仅属于东方,属于中国。英国戏剧家彼得?布鲁克(Pete

B

ook)所著《空的空间》(The Empty Space

),正是在呼唤一种新世纪的“性空美学”。这种美学,主张让出无边的空间,创造无边感受。

无边界,无束缚,无限制,流动不定,幻化无穷。此为美学大道,在当代功利世界已经很难见到。未料,前不久,居然在俄罗斯举办的索契冬奥会的开幕式上隆重领略,喜叹大美未亡,也让我对俄罗斯的美学潜藏重新高看一眼。

三、那些否定

空,是一个坐标。由它一比,世间很多重大的物态、心态、生态,都由重变轻,由大变小,甚至变得没有意义了。

因此,要阐释空,仰望空,逼近空,触及空,必须运用一系列的减除之法、断灭之法、否定之法。

《心经》虽然简短,却用了大量的否定词,例如“不”和“无”的整齐排列。确实,只有经过“不”和“无”的大扫除,才能真正开拓出“空”的空间。

先说“不”。

《心经》说,在空相中,“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我把这几个“不”,都翻译成了“无所谓”,即:“无所谓诞生和灭亡,无所谓污垢和洁净,无所谓增加和减少”。这里的“无所谓”,不是没有。事实上,生和灭、垢和净、增和减还是存在的,但没有绝对意义,也没有固定差异。

生是灭的开始,因此生中隐含着灭。反之,灭中又包含着生,或启动着另一番生。因此,没有纯粹的生,也没有纯粹的灭。它们之间,并不是彻底对立。

垢和净也是一样。“水至清则无鱼”,净和垢历来并存,只是比例变动而已。而且,大净中很可能潜伏着大垢,“含剧毒而无迹”;大垢中也可能隐藏着大净,“出淤泥而不染”。

增和减更难判定。似增实减、似减实增的情形,比比皆是。结果,增也无所谓增,减也无所谓减,非增非减,不增不减,归之于空。

总之,空门,就是打通之门。把生和灭之间的门打通,把垢和净之间的门打通,把增和减之间的门打通,打通了,也就进入了“空门”。空的最常见障碍,是一座座关着的门。关着的门,就是强行切割之门,互相觊觎之门,自寻烦恼之门。因此,《心经》对这些关着的门,说了那么多“不”,要它们全部打通。

《心经》用得最多的否定字,是“无”。

在空的世界,各种障碍都要接受“无”的荡涤。大致有以下几种――

第一种,荡涤感觉障碍。人们常常会相信“眼见为实”、“亲耳听到”、“亲口尝过”,而佛教则对人的感觉保持怀疑。直接感觉到的一切,极有可能是表象、暂象、假象。因此《心经》指出,从受、想、行、识、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等等感觉系统所带来的不同心理感受,都不可完全信赖,都不要过于在乎,甚至都可以视之为无。这也说明,“看破”之“看”,与一般的视觉,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