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地俱白,府外挂着的红灯笼上一盖了一层雪,透出几分凄艳。

远远的,林稼身着青衫,披了件水玄大氅。

立在那里时,宛如雪中修竹。

窈娘遥遥冲他招手,待扑在他怀中,嗅到他身上冷香,心神方才安定下来。

车驾行至建章宫。

宴席还未开始,窈娘先去见了寿阳。

她比从前丰腴了许多,脸颊上长了肉,一派团团圆圆,不似从前那样清瘦。小腹隆起,比起八月时肚子要大了不少,是彻底显了怀。

算起来,来年叁月,初春时节,便到了这孩子该降世的时候。

建章宫里处处明绣彩饰,只是寿阳神色还是淡淡的,一点都看不出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窈娘与寿阳说了会儿话。

便有宫人禀报,说是新君头疾发作,要召贵妃过去伺候。

“这天寒地冻的,外头的路湿滑极了。要姐姐去伺候,岂不是变着法子的折腾!”

窈娘低声抱怨着。

却见寿阳冷笑起来。

“你还不知道,我若是几日瞧不见他那副发病时的样子,还觉得心里不舒坦,吃不下饭。”

旁边有宫人候着,寿阳声音低了些,“你若是见过陛下头疼那副模样,就知道什么叫做落水狗了。”

她神色里带上些阴狠,抬手要宫人搀扶时,举手投足像个真正的宠妃。

窈娘怔怔看着寿阳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新君入宫还不到一年,寿阳便已经换了个人一般。可见是真的受了苦。

窈娘心下愧疚,疾步追上寿阳。与她一道出了建章宫。

林稼已先行去了太极殿,窈娘在中途与寿阳分手,往太极殿折返而去。

大雪覆了长廊,太液池湖水成冰。

宫中冬日的景象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为了避开司礼监和西园,窈娘特地绕了路,只是走着走着,她方才发觉自己到了那日陈用吉抢她金簪的地方。

长廊上有风,廊下草木萋萋,此时都被大雪覆盖。

窈娘下意识抚了抚发间金簪,唯恐金簪又松落了。

宫人忽然出声:“殿下,那边有人来了。莫不是陈大人·······”

窈娘忽得一惊。

远处男子一身赤红蟒袍,鬓发梳在冠中。走路时袍袖带风,一身血红声势赫赫,叫人躲不过去。

你不过是我的私宠···

窈娘慌忙垂头立在一旁。转念一想,拔下金簪握在掌中。

她忘了,自己如今已经不是什么西园的小夫人,她不能怕他!

脚步声渐近。

窈娘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发白。

冷梅气息倏尔远逝,玄底黑靴从她眼前迈过去。

几个秉笔太监略弯了弯腰,连忙去追赶已经走远的陈用吉。

窈娘抬头。

陈用吉方才竟是一眼都没看她。

*

太极殿中。

碍于新君忽然头疾发作。御阶上的主座都是空着的。

林相今日称病,是以便只有窈娘和林稼坐在右首的桌案上。

正对着她的,便是陈用吉。

陛下未到。宫人不敢贸然开宴,桌案上只摆了些果食,并一些酒水。

陈用吉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单是窈娘看见,便有宫人上来换了叁次酒壶。

他时常抬头,眼神幽暗,落在她身上时,倒让她忘了方才在长廊上的勇气。只垂着头避开他的目光。

林稼似是察觉了,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你放心,我在这里,他不敢乱来的。”

窈娘勉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