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已经忘记多久没有笑了,对笑,已不太熟悉。
小女孩望着发呆的老爷爷,嫣然一笑,道:“我叫米迦勒,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她带着妹妹去做工了,留我一个人在家,我到处去找,好不容易找来这些玫瑰,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将玫瑰铺满她工作的地方到家的路上。”
老人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多久了?多久没有笑,多久没有见过鲜花,多久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孩子?
这个孩子脸上脏脏的,身上的白裙子也并不太白,有许多灰尘和泥污的痕迹。可是她抱着她的玫瑰花,笑起来就像最美丽的天使。她看上去,和旮旯城一点都不般配。可是,她的左颊,却明明有着旮旯城的烙印。
这个女孩的笑,像是能让人忘记生命中的一切痛苦和无奈――忘记昨夜难耐的寒风,忘记天空长久的阴霾,忘记这从没被爱过的痛苦一生,忘记想要爱人,却一再被伤害的绝望。
不知何时,手中的小小晚餐已经悄悄逃走了。然而,老人浑不在意。他忽然觉得,看见这一幕之前,自己七十几年的人生,全都白活了。这一幕,让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真正是活着的。而且,即使下一刻死去,也没有关系了。
他不禁伸出手,想要确认这小女孩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她仅仅是天边的一片云,一束光,上帝的一个小小玩笑?
可是,他伸出手的时候,小女孩已经轻笑着跑开了。
“我很忙,我妈妈快要回来了。老爷爷再见。”
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是渐渐远去的身影。
老人忽然发现,自己的浑浊的眼畔,不知何时有了泪痕。多少年了?自从唯一的女儿死后,他再也没有流过泪。可是,今时今日,他却忽然想起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感动,所有的温暖。所有即使生活在旮旯城,也依然拥有过的美好。
他凝立许久,注视着这个渐渐远去的小小的白色身影。那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小。阳光照在她身上,亮得晃眼。老人不禁眯起了眼睛。
忽然,一阵喧嚣传来,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闯过长街。车上是浑身包裹在铠甲中的士兵,手中擎着马鞭,大声呼喝。
在旮旯城,双数月是加尔巴迪安月。工作是将巨石从魔法帝国山搬运到加尔巴迪安山。负责分发食物的是加尔巴迪安的士兵,负责监督旮旯城工作的也是加尔巴迪安的士兵。所有的加尔巴迪安士兵都将自己裹在铠甲中,严严实实。他们从来不从马车上下来,从来只用鞭子招呼别人。看到他们的马车驶过,如果躲避不及,马鞭就会劈头盖脸砸来。
但是这不是最糟糕的。单月的魔法帝国月,才更让人恐惧。魔法帝国月,工作是将巨石从加尔巴迪安山搬运到魔法帝国山。负责分发食物和监工的都是魔法帝国的贵族。那些贵族全身都包裹在丝绒的法师袍中,平时轻易不说话,一张脸永远泛着惨白的淡青。在他们面前,做错什么,他们也从来不会指责你。或者说,他们根本连瞟都不瞟你一眼。可是,每天早晨醒来,总会发现,一同工作的人,似乎又少了一两个……
这个月是加尔巴迪安月。加尔巴迪安士兵手中高举着马鞭,威风凛凛地站在马车上。老人见到马车,立即如老鼠见到猫一般,飞快地躲入房门。许久许久,等一切重新寂静,他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地上那一长串如珍珠一般的粉色玫瑰,此时只剩下片片粉色的残骸,如旮旯城苍老的脸上,悲伤的泪痕。
老人的心中狠狠地痛了一下。他望向长街尽头,那个被马鞭狠狠抽倒在地上的女孩,向她踯躅行去。
女孩直过了许久,才缓缓坐起。她手中的花散落了一地,此时只剩下一地的残骸。粉红色的花瓣和黑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