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高级很闪闪发亮的套房,其中布置很多昂贵又有生活气息的家具,灯光大气温暖,打开窗帘可以晒到金光闪闪的太阳。
像艺术品。
而不高级、也不闪闪发亮的邱一燃,独自待在里面,像鱼的影子被藏进茂密树林,无所适从。
她已经一个人生活很久,也绝对没有黎无回所以为的那么脆弱,不需要这么大的生存面积。
当这么大的空间全都归她一个人独享,她反而不知道该待在哪一个地方。
于是她没有进入任何一个舒适优渥的空间,只是很局促地靠窗坐着,木然看着从车上卸下来那堆格格不入的物品,躲在洗到褪色的厚重外套里面,抱着膝盖晒了一会太阳。
但她并不因此感觉到难堪。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黎无回曾经度过很多穷困的时日,深知窘迫的环境会给人带来多大痛苦。
如今,黎无回也只是想给她很多好的东西,哪怕现在结果并不美满,也并不妨碍,在最后时刻她仍然对邱一燃维持友好态度
邱一燃坐了一会,尝试拨通Olivia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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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商务车几乎绕过整个巴黎,然后停在城区不起眼的角落,黎无回下了车,抬头发现今天的太阳真的很亮,晒得人都快要融掉了一样。
或许她已经被融掉了一半,才会丧失部分感官。
原来春天也并没有让人很好受。
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体系里,它不过是用来融雪的。
黎无回低着头,没有再去看太阳,抱着自己像是快要被融掉的双臂,到达约定地点,进入诊疗室,对她的医生Gabrielle说,
“我的药没有了,今天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
Gabrielle是位白人女性,看起来性格柔和,这通常会使得她更能从来访者那里获得信任。
但黎无回对她没有很多信任。
每一次来到这里,除了开药之外,黎无回并不会放下防备,也不会对这个陌生人寻求任何帮助。
尽管她和Gabrielle的会面已经维持将近一年。
黎无回承认自己固执己见,很多时候只相信自己,连对其他人而言不会设防的心理医生也不会愿意去信任。
她就这样独自生活这么多年,也从没想过邱一燃会是例外。
直到今天,再次听到她这么直接、也很没有礼貌的要求,Gabrielle盯了她一会,很耐心地喊她的名字,然后问,
“你今天来,也只是想要跟我说这一句话吗?”
黎无回“嗯”了一声,碾了碾手指,说,“我今天晚上需要睡个好觉才行。”
“为什么是今天晚上?”Gabrielle很敏锐地抓住机会,“你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吗?”
黎无回不说话。
始终维持缄默,像她每次来诊疗时所表现得一样。
Gabrielle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好像是觉得问不出什么来,便在电脑上帮她开药。
“要效果好一点的。”黎无回突然出声,打破诊室的寂静。
Gabrielle顿住动作。
她没办法答应来访者这样没有理由的请求,但这是介入对方内心的机会,“你想要睡多久?”
“睡到明天就好。”黎无回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是明天?”
黎无回不答。
“你明天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吗?”
黎无回低着脸,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Gabrielle只好再帮她开药。
她之前为黎无回开的药量已经很大,不能再贸然进行增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