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无回只好一边护着怀里剩下的,一边很艰难地蹲下去,将那些橘子一个一个捡回来,捡到最后一个的时候。
她突然愣在原地。
俄罗斯的建筑和面孔都很陌生,她蹲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
就很无措地抱着怀里的橘子,左右看了看,鼻梢和眼尾都被风吹得通红。
因为她发觉
自己抱着那么多橘子没办法站起来,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没有人可以帮一帮她。
因为那个无论怎么样都会赶过来帮她的人,连自己也在生病。
最后黎无回还是把那些橘子带了回去。
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把那些珍贵的橘子包住,自己穿着毛衣跑回去。
因为很久以前她生病,也是邱一燃跟她说,生病的人吃橘子会舒服一点。
可邱一燃并不知道在她浑浑噩噩这几天,还发生了“橘子”的故事。
但她对橘子的记忆尤深。
吐过的人嘴巴里通常会很苦,喝再多水也于事无补。
她刚吐过,正处于所有感官都难受的状态。睡梦间,突然被喂了口清甜爽口的橘子。
人是懵的,但嚼了几口,发觉稍微好受一点,于是又很顺从地张开嘴巴。
橘子果肉又喂了进来。
她很费力地嚼着,吞下去,又很勉强地撑开眼皮
便看见发丝凌乱,鼻梢因为冷而通红,像是从哪里很着急地跑过来的黎无回。
邱一燃突然觉得有些鼻酸冰天雪地,异国他乡,她知道黎无回要这样照顾她,要这样去外面给她找来橘子,是多困难的事情。
她嘶哑着声音,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哦。”
大概是看到她终于能说出话来,黎无回松了口气,继续剥了瓣橘子,给她送到嘴边,“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她连那些须须都给她拆得很干净。
邱一燃昏昏沉沉地将橘子果肉吃下去,断断续续地说,
“本来,本来你一个人在陌生国家就已经很难了,还要让你照顾我一个病人。”
“别说这种话。”黎无回说。
“我生起病来的时候有多麻烦,我自己知道的。”
虽然头重脚轻。
但邱一燃还是坚持把这句话说完,
“总是这痛那痛,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还吐得到处都是,让你给我清理那些……”
说到这里。
邱一燃很缓慢地吸了一下鼻子,她想起这几天自己吐来吐去,黎无回还要给自己清理那些吐出来的东西,更加觉得抱歉了,很难受地重复一遍,
“对不起。”
“邱一燃,”
给她喂完最后一瓣橘子,黎无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是什么道歉型人格吗?”
很直接,也很不客气的语气。
像生气,又像恨铁不成钢。
邱一燃怔住。
她太晕了,几乎看不清黎无回的脸。
只能看到黎无回坐在床边,微微低眼,俯视着她,很久,那双狭长的、笑起来像狐狸的眼尾也是红红的。
她忍不住伸手
去碰了一下。
还是湿润的、柔软的触感。
而在这之后
黎无回迅速地偏了一下脸,避开她,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把她举起来的手放下去。
再低头看着她。
很久。
像是有些于心不忍,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对病人太凶。
黎无回说,“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快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