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从浴室里瞬间弥漫出去。
她推开门,看到黎无回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床边靠坐着,视角像是在看窗外的雪,或者是放在桌上的……
假肢。
邱一燃怔住了。
黎无回大概走神得厉害,没注意到她已经出来。
她背对着她。
佝偻着肩,抱着膝盖,卷发垂落在肩上,像一个很落寞很单薄的影子。
视线正前方,是那截假肢。
那截永远不可以被忽略的假肢。
金属支杆上还攥着那句情深意切的话。
邱一燃骤然失去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也不知道黎无回这样看了多久。
直到黎无回忽然伸出手去
似乎是想要将那截假肢拿在手里,去认真看一看。
却不知道又是想起了什么,手悬停在空气中,慢慢收了回去。
将脸紧紧埋在膝盖里面。
黎无回在以一种很难受的姿势将自己圈住。
好像惩罚,又好像无措的孩童。
邱一燃忽然有种感觉
也许在之前那么多个夜晚,将“害怕她逃跑”当作借口收走她假肢的黎无回,也是在房间里面,一次又一次地去独自面对那段血淋淋的历史。
她惩罚了自己多久?
又要像现在这样继续惩罚自己多久?
这都是邱一燃所不知道的。
邱一燃沉默间重新走回浴室,轻轻关上门,再重新打开门
这次她有点故意。
甚至装作自己没拿稳拐杖一样,笨重地戳了戳门,门因此被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于是黎无回也被她惊醒,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来。
房间灯只开了一盏。
她的脸庞半隐在黑暗中,眼神里还有未散去的落寞和怅然。
但很快又低下眼。
让自己恢复平静,重新抬眼看向她,这个时候她仿佛又已经是那个强大而无坚不摧的黎无回,“洗完了?”
“对。”邱一燃拄着拐走过去。
她像是不经意地清理桌面,将假肢放在很旁边的位置,至少是黎无回的视野看不到的位置。
才有些故意地说,“水还蛮热的。”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很忙。
都没发觉自己偷偷洗头发的事情却也因此被黎无回发觉。
等回过头
看到黎无回风平浪静的眼神时。
邱一燃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然后避开黎无回过于直接的目光,还在试图圆谎,
“就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一点,刚刚已经用吹风机吹过了。”
黎无回没说话,也没过多责怪她。
只突然站了起来。
然后指了指桌上放着的还没揭盖的几个食盒,
“先过来吃点东西吧。”
邱一燃不知道黎无回为什么突然站起来,下意识地还后退一步。
“邱一燃。”黎无回再次看到她像是被吓到的动作,很无奈地开口,
“我是那种因为你在生病期间洗了头发就会把你杀掉的人吗?”
“……”
好像也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