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无回没玩几张。
毡房外的人就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来。
这是主人家腾出来的客用毡房。
除了她们两个以外,还有这两天受邀过来吃羊肉的客人,以及旺旺雪饼两个俄罗斯客人。
牧民没有城市生活那么讲究。
所有人都是睡大通铺。
很多个单人地垫排排放在一起,每个人都钻进自己的被子里。
已经是深夜,劳累的旅人都开始休息。除了旺旺雪饼,她们两个躲在一床被子里很轻很轻地咬耳朵,似乎在讨论和查看今天拍摄的照片。
她们两个好像要用尽生命的每一秒钟去和对方相处。
黎无回背对着新婚妻妻旺旺雪饼,注视着背对着她的邱一燃。
大概是今天也过度耗费了精力。
在所有人都进来之后,邱一燃也只是重新回到了被子里,缩成一个很小很小的影子。
原本黎无回想劝她再上一遍药。
但她知道
邱一燃肯定不会在这么多人的目视,尤其是自己的视线下,大大方方地去袒露自己的残肢。
所以黎无回只是将邱一燃的假肢放在自己枕头旁边,假装自己已经睡过去。
然后确认邱一燃睡过去,等身后的旺旺雪饼也终于安静了下去。
黎无回又睁开眼。
在夜深人静中坐起来。
抱着膝盖坐在黑暗中,注视着邱一燃。
她知道在车祸过后邱一燃的睡眠状态不是很好,睡得很轻,总是做噩梦,还总是容易被噩梦惊醒。
于是她耐心地等待着。
中途,她动作很小心地从自己那堆药物里找出记忆中最有效用的一个。
这些她都自己一一试过。
是她过去几年问遍很多个医生、以及一些饱受截肢疼痛的残疾者,好不容易才搜集来的。
她知道自己平时磕磕碰碰的小伤小痛比不上邱一燃被截肢的疼痛。
但她也只有用这种笨拙的方法,去搜集这些止痛药效很好的药物。
因为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自己能够做好准备,那么以后等邱一燃回来,她不会再是那个没有办法帮助她,只能无力地看着她与痛苦对抗的人。
可她没想到,等她有了准备。
却突然没有了身份。
最后,她只能把其中自己试过、觉得最有效用的那瓶,摆在邱一燃自己可以伸手拿到的地方。
邱一燃睡得还算熟,始终背对着她,脸被阴影盖住。
黎无回停了一会,倏地朝熟睡的邱一燃伸出手去。
她很想揭开邱一燃的被子,去看一看邱一燃的创口。
但就在她快要成功之际
邱一燃突然无意识地转过身来。
睡脸很安静地敞在她面前,睫毛很轻微地颤了颤。
黎无回悬在空中的手颤了颤。
那一刹那她屏住呼吸。
邱一燃并没有醒过来,她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下去。
白色月光下,眼睑似乎还泛着哭过的红。
她哭了?
又做噩梦了吗?
还是……又梦到我了。
我……又让她难过了吗?
黎无回很平静地想着这些问题。
伸出去的手转了方向,去给邱一燃将被子掖紧了些。
收手时犹豫着。
还是没忍住,轻轻用指节刮过邱一燃泛着红的眼睑,触感是柔软的。
让她的手指止不住地蜷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