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生又闭上眼睛,声音虚弱得软绵绵的:“哥,说重点。我现在没空听故事。”

“……我知道了一件事。”于是邵斌直入主题,“那个厂长。您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吧。他有一个孩子。”

杨突然又把眼睛张开了,然后蹭着身子向上靠了点:“什么?”

他皱眉回忆了一瞬,马上说:“没有吧。那个厂长去世以后,我爸还见过他的妻子,去过她家。全家就是她一个人,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

“有。还没生呢。”邵斌说。

杨:“……”

邵斌解释道:“根据月份,就是厂长跳楼前刚有的,我猜那女人当时自己都不知道,厂长也不知道。我觉得一个一家之主怎么也不会在这时候扔下刚怀孕的老婆做这种事。”

杨广生那边留下略显怀疑的沉默,邵斌又继续说:“她不是很快离开伊城了吗?但是厂长去世后大约小半年的时间,她因为卖房子回去过一趟,虽然悄悄的,但我这战友的妈妈还有几个厂里的邻居都看见了,当时肚子就挺明显了。然后卖完房子马上就走了。”

杨广生因为冷水打抖。本就不怎么好的心里长起密密麻麻的刺。

这件事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厂长去世后,老杨找过她,可她在老杨接手钢厂后就离开了。后来老杨托人辗转在外地找到她,给钱,结果她拒绝得很决绝,说话回复都用最难听的话。

现在想来,是那个女人觉得老杨心狠手辣不可信任,根本就不想让他知道孩子的事。或者,是不想让孩子再跟过去扯上关系,具体原因现在不得而知。总之那个女人没有再接受过杨家的财物,而且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杨广生原来认为,她还很年轻,而且性子坚韧,一定会重新开始新生活的。但现在发现这女人一个人怀着孕再单身带孩子,在那个年代,简直想象不到日子得有多艰难。

杨广生暂时把自己从个人感情的混乱感中抽出一些,打起精神:“那你是得到那孩子消息了?过得怎么样。如果过得不好我想办法帮帮他。多大了。男孩女孩?是不是也得……”他算算,“二十多岁了。”

过了会儿,邵斌低声问他:“杨总,您还记得那个厂长姓什么吗。”

“不就是姓……”杨还没说出那个姓突然嘴刹车。

他不知道江厂长有孩子,自然就不会往那边去想。可既然邵斌问出了这个问题,那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他的血突然就开始凝结了,连声带,关节,都一起滞住了。

江心白提出要一起上山看树的请求,还有到了山上以后一系列鬼魂附体般的奇怪言论,一一闪过杨广生的头脑。

(……我要有钱有势,才能得到尊重,保护我要保护的人,过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所有阻碍我的人都该死’。杨知行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义无反顾来的东北吗?)

(那……谁被拍死了。)

杨广生把腿弓起来,无意识地弓成一团。

“98年冬天你跟老杨去的伊城。厂子谈下来大概是春天,江心白的生日是次年,也就是99年冬天。”邵斌说。

电话那边持续空白。于是邵斌叫他:“喂?杨总。”

邵斌知道这对杨广生来说肯定是非常无比震惊的消息。很多事有了答案,也有另外的事陷入迷雾。

比如这可以解释江心白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给林树丰做眼线,因为二人利益一致。可是另一方面问题就出来了。既然接近是为了复仇,为什么江心白却差点为救小杨总死在山里。一个带着那种目的靠近目标的人,真的会恋爱脑到这种程度,从要命到给命转变得这么彻底吗?

那家伙虽然年轻,行事尚不够老练,可是他性子冷静小心思也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