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眼睛瞟了下老杨又马上把目光放到茶杯上去。

“你不见过吗。个子挺高的小朋友,特老实。你还夸过他。”

“我见过?”杨知行说。

杨广生疑惑地看向他爸:“……之前在海城你见过他好几次呢。他来咱家吃过饭。还住过。”

杨广生心中又升起了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这半年多以来和老杨的相处中越来越明显了。

“是吗。”老杨看向远处的窗帘,似乎在回忆。然后问:“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是林树丰的人?”

“小白是林树丰推荐给我的没错,但他现在就只是我助理。”杨广生回答。他没多言,因为跟老杨想隐瞒什么事绝对的多说多错。他转而问道:“爸你怎么了。你真的很不对劲,好像经常忘事。我这段正好在海城,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杨知行却没被他带跑:“那这个人现在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受伤了。”杨广生说。水热得很快,水壶里的水从呼呼变成了咕嘟咕嘟。他拎起水壶倒水,然后盖上茶壶的盖子摇了摇。接着用竹夹夹住一只杯子,再勾住紫砂壶的壶把,用洗茶的水冲洗杯子。

杯子冒着热气,淡黄色的茶水顺着杯沿流到茶宠的头上。

茶宠冒着热气,又顺着它的身子流到茶海上。

山水风格的茶海上,水路冒着热气,一小股茶水流走了。

杨广生一边倒茶,一边认真地看着整个过程。非常认真。好像一点不能分心似的。

然后他第二次把水倒进紫砂壶里去。

他身后的人察觉了他的心思,缓慢地和他说:“广生,心软的人,再聪明也没用。心软的人有身会被骗身,有钱会被骗钱,有权会被骗命的。”

杨广生转身,笑着把茶水递给老杨:“真可怕,多亏我没心……啊,他们都这么说。”

杨知行皱眉看他,没有接杯子。

“你又胡扯什么?我跟你说真的呢。你别犯傻。不把他们斩草除根,掉下山崖的迟早不止你的车。”

“……爸,”杨广生拉开老杨的手掌,硬把茶杯放进去,“我助理真跟这件事没关系。我保证。那孩子很单纯的,家里还有弟弟要照顾呢,不会骗我的命。”

老杨握住茶杯。

“单纯的人最容易被利用。”

他晃晃那一小汪澄黄的液体:“你为他搞那么一出,咱们这计划算是废了。”

“也不是完全废吧。”杨广生倒是很乐观,“下午老姚的秘书还给我打电话了,感觉慌得厉害。爸,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制衡比赶尽杀绝好。你说真让我一个人管这一摊子,也不现实。只要以后他们别招我,大家有钱一块儿挣,不好嘛?”2@30692396"H/文追+新:裙⑦‘1龄伍"⑧!⑧(五。九~零

“……”

时至今日自己儿子还是能说出这种天真话来,让杨知行产生了许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彷徨无力感。

老杨:“制衡是有有效期的。证据和法律都是。你不在占领高点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我怕以后你自己处理不了。”

“……我自己?”

杨广生先是怔了怔,然后脑子一转,立刻就把这句话和自己心中奇怪的感觉,以及老杨着手布局之类的各种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他瞪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手放到老杨的腿上:“爸?”

“我这里头长了个东西。”老杨觉得也是时候坦诚了,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挺长时间了,控制着呢。最近我总有点预感,可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手术了。到时候,有一定风险人就没了,但也有可能没事。或者,还可能变成个记性不好的傻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