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此时坐着的位置是第十九层靠窗的位置,不上第二十层是因为她还不习惯爬到最高见到太阳。
此时天刚亮,但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春闱还有几个月,有不少穿长衫一看就是书生的年轻人结伴同行;年关将近,穿锦缎衣服的和穿粗麻衣服的人都忙了起来;还有妇人训斥孩子的声音,孩子哭闹说想吃糖的声音……
修士目力和耳力都不俗,容夙哪怕坐在望江楼十九层,也能看到和听到这座城的烟火繁华。
但那些热闹都是凡俗百姓的,和修士无关。修士能黑夜视物,出门不看早晚只看兴致。此时街上很少有修士。
容夙饮了一杯茶,面无表情,抬头继续去看外面的风景了。
古楼之所以叫做望江楼,据说是因为坐在楼上能望见东川皇城外的护城河。
容夙发现此言不虚,但仅限于修士。凡人没有修为根本看不远,这和站得高不高没关系。
接着她看向了东面。
那里有一整片的房屋。
望江楼太高了,那些房屋太多了,也太低太小,容夙看了一会,什么都没看到。但她恍惚间似乎见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房屋。
那座房屋门前放了两只石狮子,其中一只石狮子嘴里含了不少碎石子,是不懂事的小孩塞进去的。
屋前有几颗大柳树,柳树下有一条小河,河里还有许多鱼儿。天热的时候,会有许多小孩在河里捉鱼,摔倒后被水弄湿了衣服,回家后就要被数落一顿。
她都记得很清楚的,那座房屋位于东川皇城东面的永兴坊。但容夙同时也很清楚,东川皇城有很多坊,再没有一座叫永兴的了。
因为从天而降的雷火,永兴两个字成了不祥不吉利的象征。永兴,于是就是永远不兴。
容夙想到这里,唇微扬,脸上那抹笑容却迟迟无法浮现出来。
最后她只将黑刀横在面前的桌子上,手里拿着那块白得像雪的桂花糕,目光深深看着外面。
南宫焰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容夙。
黑衣的刀修半扬着唇,脸上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日光此时正耀眼灼烈,却没有一缕能照进她的眼里。
南宫焰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想跟东川皇城有关的事情。
紫田说容夙来自于东川皇城,但再多的却查不到了。东川皇城的人很多,地方太偏,修士太少,自然相关记录也很少。
即便青山有能窥查万千修士、追踪探迹的天眼录,但他现在修为太低,只能发挥出天眼录的一二,还不足以借此知道容夙的所有过往。
不然生死结早就解开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南宫焰现在的心情却跟先前不太一样。
她先前只想知道生死结怎么解开,只想杀了这个不知死活敢跟她关联性命的正阳宗小小外门弟子,现在似乎不太一样。
她还是想知道生死结怎么解开,还是想知道容夙怎么会生死结、修唯心道,但她想知道的又不仅仅只是这些,她想知道更多。
比如东川皇城和容夙的关系。她来自于东川皇城,那么她的家人在哪里?东川皇城修士不多,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因为什么原因才从东川皇城到了正阳宗?
但这些现在还查不到,容夙大概也不会跟她说。即便她再刺容夙多少剑,容夙不想说就不会说。
南宫焰莫名就有些烦躁,烦躁事情老是脱离她的掌控,但她抬头看着容夙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很想说些什么来打断她的思绪。
于是南宫焰想了想,看向容夙手里那块白胜雪、一看就很甜的桂花糕,边走上前边出声了:“容夙,你大早上出来洞府不跟本小姐说,就是瞒着本小姐来这里偷吃桂花糕?”
偷吃桂花